第7章(2 / 2)

十二国记 小野不由美 10696 字 2个月前

相反的,主人的话语中则丝毫无法窥见情感。

“上天不会准许的。巧国一定会遭受报应,连主上也不例外。”

“老夫早已决定要接受报应了,现在才说已经无用,老夫气数已尽。既然巧国要沉沦,那就让庆国也沉沦吧!一定要让景王也来作陪。”

“您就那么恨胎果吗?”

王轻轻笑道。

“不是恨,是厌恶。你知道吗?在那边,小孩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

“我知道,那又如何?”

“你不觉的龌龊吗?”

“不。”

“老夫就会。胎果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就已经不是这边的人,他们不该在这里。”

“上天却不如此认为,所以才会有胎果的国君,不是吗?违背上天的意愿才是龌龊的事。”

王闷笑。

“看来老夫和你的想法不合啊!”

“是的。”

“不过老夫是你的主人,你要服从老夫的命令。务必将小丫头给杀了,不能让她活着逃回庆国去。”

“一个龌龊的小丫头,何必为她操心劳神?既然您说她只是小丫头,说她成不了气候,为何又宁可杀了她也不让她坐上王座?”

“巧国旁边不需要胎果君王。”

冷酷的抢白让麟深深叹口气。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景台辅?”

“把景麒交给舒荣。只要有麒麟在,诸侯就不会有意见。”

“就算当场不说什么,也必然有所怀疑。景台辅被封印不能变成人形,也不能说话,怎么会有这样的宰辅呢?请您就此罢手吧!老天爷不会饶恕这样的罪过的。”

“老夫并不要它饶恕。”

“您的觉悟勇气可嘉,但是主上,您忘了您的百姓。”

“是巧国百姓的命不好。等老夫死了,也许就会有贤君继位。眼光放远一点,这也是为民谋福吧!”

“说这什么话……”

麟再次捂住脸。

“是老夫不够资格当国君吧!”

王淡淡的说。声音缺乏情感,仿佛他对一切都已死心。

“你和老天也都选错国君了。”

“没有的事。”

“正是如此。老夫在位五十年就结束。雁国五百年,奏国将近六百年。和雁国、奏国比起来,在朝时间的确很短,却已是老夫的极限了。”

“只要您从今起改头换面,必定可以长长久久的。”

“已经太冲了,台辅。”

麟深深低下头去。

“这个重责大任,老夫是搞砸了。虽然原本应该当个地方守卫终老一生的我,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好运道,却是无福消受,也只能撑上仅仅五十年。”

“请别说仅仅五十年。还有很多短命的君王啊!”

“的确,比如予王。就算没有予王,庆国仍是个动荡不已的国家,比巧穷上好几倍。莽夫会说巧国比雁国和奏国贫困,但是聪明人就会知道我们比庆国要强多了。”

“雁国和奏国也不是天生就很富饶的。”

“老夫当然明白,所以老夫尽力了。然而,不只是我在进步,延王和宗王比我更进步,所以,大家始终都会说,巧国比雁国、比奏国还贫穷。换言之,就是老夫比不上延王和宗王。”

“绝无此事。”

“如今老夫已不想和延王、宗王竞争了。可是庆国不一样。庆国比巧国穷。要是新王登基,变得比巧国富裕怎么办?只有巧国一直都很穷,人家会说老夫是个昏君。”

“所以您才要做这些足以丧失天命的傻事?”

王对麟的问题没有回答。

“从海客口中听说,倭国是个富有的国家,而从倭国回来的延王的国家也很富有。胎果和我们这些生长在此地的人不一样,既然那个胎果延王的国家可以如此富饶,我怎能不担心景王也一样?也许胎果有某种治国的秘诀吧!否则,又是只有老夫输了。”

“您说这什么傻话。”

王微微苦笑。

“的确是傻话啊!──不过已经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就算退也改变不了巧国的命运,无论如何巧国都将灭,老夫都将亡。既然如此,就把庆国的胎果拖下水!”

──太可笑了!

“你太愚蠢了!”

下意识地大叫出声,突然间幻象中断了。

阳子无力地放下了剑。

“……真是做傻事。”

不希望自己被抛在后面,却又不想费力迎头赶上,结果反而去拖累别人,这种情况很常见。的确常见,但是……

已经有多少人受此牵连而失去生命呢?如果巧国真的灭亡,受害的人将难以计数吧!

──人类是愚蠢的,而且越痛苦就会越愚蠢。

耳边又响起延麒的声音。

夹在雁国和奏国之间,对延王和宗王放心不下。他口中所说的仅仅五十年,对他来说不知是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啊!

这是条有朝一日阳子也可能踏上的道路。庆国一样夹在雁国和奏国之间,阳子不敢说自己不会有和王相同的想法。

“……我怕。”

阳子喃喃自语。

“真的好怕……”

她走到露台想吹吹夜风,那里已经有位先到者。

“乐俊。”

她叫了一声,在欣赏云海的老鼠转过身,轻轻扬起尾巴。

“你还没睡啊?”

“咱有很多事情要想。”

“想事情?”

乐俊闻言用力点头。

“想该如何改变你的心意啊!”

阳子只能苦笑。

她和昨夜一样站在乐俊旁边,靠着栏杆俯视云海。

“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为什么希望我当君王?”

“不是希望你当君王,你本来就是君王,麒麟已经选中你了。可是你却想放弃王位,咱只是想阻止你。君王一旦抛弃国家,百姓、君王自己都会遭到不幸。”

“如果我当上君王,说不定会更加不幸。”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一定办得到。”

“……我不行。”

“你行。”

简短地说完,乐俊叹气。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这么懦弱呢?”

“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阳子凝视着卷起的波浪。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去尝试,因为我自己可以负责,就算失败要付出生命我也不在乎。问题并不是这样。”

“庆国人民都在期待着回国的那一天。”

“没错,回到富裕、和平的国家。我不认为自己能带给他们这些。”

“延王不是说,只要被麒麟选中,每个国君都有成为明君的资质吗?”

“果真如此,庆国为什么会动乱?巧国为什么会动乱?就算有资质,要善用那份资质才是困难之处啊!”

“你可以的。”

“毫无理由的自信是种傲慢。”

乐俊倏地低下头去。

“我不是懦弱。如果我是毫无理由的缺乏自信,那你可以说我懦弱,但是我的没信心并非毫无根据。在这里,我学到很多事。其中最重要的,简单点说,就是我很笨。”

“阳子!”

“这不是故意要作贱自己。我真的很笨。认清自我之后,我好不容易才决心去寻找不笨的自己。就从现在开始,乐俊。从今起我想一点一滴去努力,让自己变成更有用的人。如果被麒麟选中当上君王,就代表是个有用的人,或许我也会试着把它当成目标。可是,不是现在。是在更久以后,至少等我变成比较不笨的人的时候。”

是吗?乐俊喃喃说道,离开了栏杆。他啪哒啪哒地在宽大的露台上走来走去。

“阳子你会害怕吗?”

“我很怕。”

“有重大的责任要加在你肩上,所以你才退缩。”

“……对。”

“那就快去救回景麒吧!阳子。”

阳子转身去看,乐俊正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

“你并不是一个人做呀!麒麟是为什么存在?老天为什么不让麒麟当国君?你说你自己很丑陋,很卑鄙,你自己要这样说那就算是好了,但是,景麒选择了你,就表示对景麒而言,你的丑陋卑鄙都是必要的。”

“怎么可能。”

“只要补足了不是正好吗?只有你是不够的,只有景麒也是不够的,所以君王和麒麟才会被生成两个个体,不是吗?麒麟也算是种半兽。半兽阳子和半兽麒麟,不就是刚刚好吗?相信延王和延麒也是一样的。”

阳子低头不语。

“有的人当了君王就只是满心欢喜,你却会为百姓着想而惶恐,光从这点差别,你就有资格登上王位。”

“并不是这样的。”

“信任景麒吧!”

“可是……”

“你要更相信自己。如果五年后你会变得有王者风范,那从现在开始当王又有何不可?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退缩吗?”

“可是……”

“景麒已经选择你为君王,表示当今世上没有比你更适合当景王的人了。天意就是民意。如今世上没有别的国君比你更能带给庆国子民幸福。想得更傲气一点好了,庆国百姓是属於你的,就像你是属於庆国的一样。”

“但……”

“如果想当个有用的人,那就登上王座当个有用的君王吧!那不也一样是当有用的人吗?君王的责任确实很重,那又何妨?赋予你重大的责任,才能让你成为更有用的人啊!”

“万一我不行呢?”

“只要你有心变成有用的人,不行也得行,因为麒麟和百姓都会是你的老师。有这么多的老师,你怎么还会笨呢?”

阳子望着海沉默了很久。

“……当上君王就回不去了。”

“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阳子点点头。

“说老实话,我并不认为那个世界有多好,而这里也不像我以前所想的讨厌。”

“嗯。”

“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一心一意想的就只有回家。”

“……咱可以了解。”

“我有爸妈,还有家和朋友。如果真要问我他们是不是好父母、好朋友,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但这不光是他们的责任。因为我是个贫乏的人,只能培养出贫乏的人际关系。可是如果我现在回去,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我相信自己可以一切从零开始,在我生长的世界里创造自己的立足之地。对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我真的很后悔,我想在那边重新来过。”

紧握住栏杆的手,有水滴了上去。

“就算不能重来,就算那里已经不是我该存在的世界,我还是很怀念。我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如果我有机会做好心理准备,好好地向大家说再见的话,或许不会如此痛苦吧!但是,我却毫无准备就抛下了一切。”

“……这倒也是。”

“更不用说我到现在为止,始终是为了想回家、一定要回家而拼命,要我死心真的很痛苦……”

“嗯。”

“我知道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后悔,可是不回去我也一定会后悔。不论留在那一边,我都会想念另一边。两边我都想拥有,却只能选择一个。”

一个温热的物体轻触她的脸颊,将流下脸颊的东西拭去。

“……乐俊!”

“不要回头。现在有点不太方便。”

她迸出笑声,同时也迸出泪水。

“别笑。没办法嘛,如果是老鼠的样子手就够不到了。”

“……嗯。”

“听好,阳子。不知该选哪一个好的时候,就选择自己应该做的。这种时候,不管选哪一边都会后悔。既然一样会后悔,就选后悔比较轻的吧!”

“嗯。”

“选择应该做的事,没有放弃带来的遗憾至少轻得多。”

“嗯……”

轻轻拍着她面颊的手心好温暖。

“咱很想看看阳子会创造出什么样的国家。”

“……嗯,谢谢你……”

进攻维龙的那天,借给阳子的坐骑是叫做吉量的生物。吉量是种长了白条纹的红鬃马,金色的眼睛很漂亮。骑马的方法则是从冗佑那儿学来的。

“阳子,你待在关弓也无妨啊!”

延王说道,阳子却不同意。维龙守军有六千多,她明白就算多一匹马也是好的。何况这是有关景麒的事,更是有关庆国的事,阳子怎么能躲起来。

在维持国家有五百年之久的延王和延麒面前,要开口说出“我愿意试试看。”需要极大的勇气。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了解,不懂国家的组织、执政的手腕。她知道自己没有当国君的力量。

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有硬着头皮试试看。如今有必要打仗,她就去打仗。总之,就从这里开始着手,所以她不能躲在玄英宫里。

除了阳子,还有一个拒绝躲起来的人,就是乐俊。虽然大家拼命要他留在关弓,他却不肯听。於是延麒就叫乐俊帮忙,陪着他出去。麒麟讨厌血,所以不能带他上战场,他就和乐俊一起朝庆国出发,到庆国各地去说服已经投降伪王军的州侯。

※       ※       ※

一百二十只动物在云海上奔驰。伪王军有两万多,其中五千集结在征州。延王说,原本单凭一百二十骑并非他们的对手。

“不过目标只有景麒,只要能夺回景麒就能争取时间。如果能让伪王军队怀疑起自己拼命保护的人竟然是伪王,那就更佳了。只要州侯里有三个人可以醒悟,情势就一口气逆转了。”

夺回景麒不过是第一步。

“一百二十骑的胜算如何?”

阳子问,於是延王笑了。

“我自认已集合了一群就算称不上一骑当千,也可算是一骑当十的人。再说云海上方的守备薄弱,因为他们能飞到空中的人有限。他们应该还不晓得景王就在我们阵中才对。为了不要走漏风声,我才会特地去接你。”

她想,所以延王才只身到容昌接她啊!

“这个嘛,也因为我对景王是何方神圣颇感兴趣啦!──我还以为难不成是舒荣到雁国来了。他们应该没料到我们仅仅派出一百二十骑,而且还是从云海上过来。──剩下的就交给景王了。”

“──交给我?”

“如果你能以气势威镇伪王军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应该没有百姓愿意为了伪王而战吧!只要知道你才是如假包换的景王,军队或许还会主动交出景麒。”

我怎么做得到嘛!阳子叹气。

“不用迷惑。你是君王,别忘了这一点。虽然国君不过像个外表神气的仆人,不过可别让百姓们发现这一点啊!你要装出自己最了不起的表情。”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习惯啊!”

阳子再次叹口气。

“有自信或许做得到,但我就是没自信啊!”

“哪儿的话。”

延王笑道。

“你就想,既然是麒麟选的,不满意就叫大家去找麒麟!”

阳子有点吃惊地看着延王。

“这是当名君的秘诀吗?”

“应该是吧!至少我是这样一路做上来的。叫他们有问题就去找延麒,再不满意就要他们自己去做啊!”

“……原来如此,我学起来了。”

※       ※       ※

实际上亲眼所见的庆国,比宝剑上的影像还要残破。即使隔着云海透明的水,,都看得出有多荒芜。明明到了应该看见农田结穗的时节,许多田地却像弃耕般闲置着。庐和里都像人死光了似地一片死寂,路上看不到行人踪影。有些地方真的被烧过,只剩下黑黑的烧焦痕迹。

她以为巧国很贫穷了,但庆国的贫穷更胜一级。那些聚集在城墙下的难民身影重叠在眼前,让她胸中好痛。大家一定都很想回家吧?她体会过那种没有遮风挡雨房屋的苦,所以她懂。

越过云海,眼睛注视着地面飞行了半天,阳子一行抵达征州州都维龙。维龙也位在一座山顶突出於云海之上的高山,山顶上的建筑就是州侯的城堡,景麒应该在这座城中的某处。

她远眺州侯城,只见有像鸟一样飞的黑影从城里飞出来,应该是守城的空中骑兵队伍吧!

所谓的战争,就是要杀人。到面前为止她只有人还没杀过,因为她心中一直没有勇气去承担人类的死。在她说要一起来的时候,已经有所觉悟。并不是说为了大义就不再看重人类的生命。她一定会将自己杀的人、杀了多少人牢牢记在心里。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大限度所能做的。

“没问题吧?”

延王问道,阳子点点头。

“不要犹豫。我可不愿意在这里失去好不容易才提起干劲的景王啊!”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因为我绝不轻易死心。”

阳子回答完,延王满脸讶异。然后他眼神露出笑意。

向着疾奔过来的骑兵,阳子宝剑出鞘。吉量毫不冲疑地奔向天空。阳子朝着城中飞出来的骑兵群冲进去。

──城中深处,被囚禁在重重保护网内侧房间里的,是一只动物。

“……麒麟。”

这就是麒麟吗?

黄色毛皮的独角兽。他并非是鹿,窍细的脚上铐着铁锁。麒麟用深色的眼睛望着阳子。走到他身边时,他便用带点圆形的鼻尖去碰阳子的手臂。

“……景麒?”

他听到了,於是直勾勾地看着阳子。接着他四肢一弯,身体趴在阳子脚边。

弯腰伸手去摸他,他也不逃。摸摸他金色的鬃毛,他则闭上眼睛。

──这就是我的半身吗?

把阳子丢进这个命运、另一个世界里只存在於传说中的动物。

“终於找到你了。”

阳子说道,麒麟的下巴靠向阳子的膝盖,像在点头致意似地摩抆了好几次。

再次抚摸一下鬃毛,脚边响起坚硬的声音。是扣住动物的锁发出的。

“等等,我马上放开你。”

阳子站起来面对锁,用剑的尖端从锁的正上方刺进去砍断。麒麟站起来,动作感觉不到体重。接着他不停地用头摩抆阳子的手。正确地说,是用角。

“……怎么了?”

阳子看着角,发现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纹,大概手掌那么长的红褐色文字,很像是干掉的血的颜色。

“这要吗?怎么了?”

麒麟还是用角摩抆着,焦急的模样让阳子觉得不对劲。半兽乐俊会说话,在这个连妖怪都会说话的地方,身为最高等灵兽的麒麟不可能不会讲话啊?

对了,宝剑的幻象里不是有说过,“角被封印不能变成人形,也不能说话”。

轻轻摩抆角,麒麟就变得很安静。她用衣服下摆使劲地抆,却只掉了一点点,然后就没用了。她不解地仔细一看,发现细小的文字是刻在角上的。

阳子心想这东西对伤痕或许有用,於是把明珠从怀里掏出来,一边轻轻碰着一边去抆,痕迹明显地越变越浅。她重复了好几遍,痕迹变得很淡了,这时手臂之间突然响起声音。

“谢谢。”

那是个怀念的声音。

“……景麒?”

麒麟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阳子。

“感激不尽。有劳您了,尚祈见谅。”

阳子微笑。她难以忘怀那毫不谦虚的语气。

“只有您一个人吗?”

“延王帮我的。雁国王师正在外面抵挡伪王部队。”

“原来如此。”

点点头后,麒麟厉声叫道。

“骠骑、绒朔。”

仿佛自墙壁中滑了出来,两头野兽现身。

“在。”

“前去襄助延王。”

深深行个礼后,两头野兽消失了。

“你没事吧?”

“当然。”

麒麟对她点头。她觉得那傲慢的声调很有趣。

“角被封印,使令也就被封印吗?”

麒麟不是很高兴地低声嘟哝着。

“看来您学了不少……所言正是。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冗佑并没有被封印,所以对我没有影响。芥瑚和班渠呢?”

“都在。要召唤它们吗?”

“不用了。大家都平安就好,有空的时候再见面吧!”

“是。”

“啊,对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请吩咐。”

“希望你解除对冗佑的命令。虽然我现在还不想要叫它离开。”

麒麟看着阳子,眨了两、三下眼睛。

“您变了。”

“嗯,这要向你道谢,多谢你的宾满。冗佑真的帮了我大忙。我想向它道谢,也有件事想问它。”

“有事要问?”

“对,我想知道冗佑怎么写?”

麒麟睁大眼睛。

“──相当奇怪的问题。”

“会吗?可是我总觉得好像不知道它的真名一样,心里很介意。”

阳子说完的时候,手上突然传过一阵抽搐感。

手指若有似无地动起来,在空中描出文字。

──冗佑。

阳子淡淡微笑。

“谢谢你,冗佑。”

──使令侍奉麒麟,也就是侍奉君王,你不需要对我道谢。

阳子笑而不语。望着阳子的麒麟眼睛弯成一条线。

“您真的不一样了。”

“嗯,我学到了很多。”

“说真的,我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您。”

阳子点头。

“我也是。──你为何不变成人形?”

“我不便在国君面前赤身露体。”

觉得他那遗憾的声调挺有趣的,阳子小声地笑了。

“那就去帮你找些衣服,总之我们先回去吧!不过在回到金波宫之前,先到玄英宫去当一阵子食客。”

阳子说完,麒麟再一次眨眨眼,当场跪了下去,背部随着动作闪耀出不可思议的光泽。

“承天命恭迎主上。”

他低下头,用角抵着阳子的脚。

“不离君侧,不违诏命,矢言忠诚,谨以此誓。”

阳子浅浅地微笑道。

“同意。”

对阳子而言,这是故事的开始。

※       ※       ※

予青六年春,宰辅景麒失道,疾甚。尧天大火疫疠纷至。政不节,苞行,谗夫昌。民忧以歌曰:天将亡庆哉。

五月上,王赴蓬山,准予退位。同月上,崩於蓬山,葬泉陵。享国六年,谥予王。

予王崩,舒王立,伪自号景王,入尧天。国大乱。

七年七月,庆主景王阳子立。

景王阳子,姓中岛,字赤子,胎果生也。七年一月自蓬莱国归,七月末伐乱,请雁国延王尚隆援讨伪王舒荣。

八月,登蓬山承天敕,入仙籍,是为景王。於尧天祀予王,重任六官诸侯,正朝纲,改元赤乐,赤王朝始。

《庆史赤书》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