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十二国记 小野不由美 10978 字 2个月前

第三章

月亮升了起来,弥漫在庆田尧天街道上的喧闹气氛也终於消失了。

即位仪式,应对宾客,曾经非常忙乱的王宫重又回到了静寂中。即使这样,也多少还能感到些郊祀将近的忙碌气氛。

阳子悄悄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透过玻璃能看见寒冷冬季的林园。

王上午去外殿,下午回到内殿。这两个地方是王宫的中枢建筑物,是王执政处理政事的场所。外殿基本上是用来朝议,内殿则是王执行政务的地方。同时,内殿又是外宫的尽头,外殿是内宫的终点。官吏们一般都在外宫活动,基本上不能踏入内宫深处。与此相反,王基本上是住在内宫,而且一般也不去外殿和外面。

这样的内殿里却来了拜访者。阳子的目光停留在了由侍官引入的人身上,微微皱起了眉。

是塚宰靖共。塚宰是六官之首,六官分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六官,他们掌管着宫中的各种事务,像是土地户籍、祭祀、军事、法令、修葺之类的事。从前是天官长大宰的塚宰,综合管理天官府,但是近来另设塚宰已经成了种惯例。

阳子不擅长和外表威严的塚宰相处。

“请恕臣无礼,主上。”

靖共平伏在王座前说到。

“怎么了?”

“是关於劳役的事。”

又来了,阳子咬了咬嘴唇。在下午处理政务的时间里作为宰甫辅佐阳子的景麒是不在身边的。他作为瑛州侯也有政务要处理。不过,阳子一旦没有了景麒在身边,就对国家的政治组成也好这里的常识也好,完全不明白。

“这个明白吗?”靖共一个下午尽是在问这个问题。

国土因为先王的失态,持续遭受着天灾战乱及妖魔的袭击而变得十分荒凉。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样子,最费神的要算土木工程了。这几天,朝议的议题专门是以此为题,讨论该从何处开始工程,以什么标准来征集劳役等。

官吏们总是分成一派派地相互争斗。这连阳子都发现了。最大的派别是塚宰靖共所率领的一派,而且他们的想法和其他派别的想法完全对立。靖共他们认为在春天来临之前,治水是最紧急的,其他派别则认为至少要优先整备好城市的基础设施好能准备过冬。

靖共又提出了今天早上在朝议时也提出过好几次的问题,就这样跪着像是在征询阳子的意见一样向上看着她。

“可以吗?”

阳子一瞬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治水也好整备城市也好,她知道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重要的事项。但是,哪方面必须优先去办呢?两方面如果能同时进行的话就好了,可是庆国还没那么富裕。可是,阳子无法做出判断。

而且,先治理哪里的水,或先整备哪里的城市,这些阳子也无法做出判断。仅仅是看夏官编纂的地图,是无法明白哪里是怎么样的土地,拥有什么特色,需要怎样的救济。

“十分抱歉,我不知道。”

阳子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靖共长叹了声。

“主上。如果主人不能决定的话那可怎么办好啊。”

“对不起……”

“我非常明白主上是倭国的人,所以对这里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应该能理解一些这里的事了吧。”

“我虽然是在学习,但是还是跟不上。真是对不起。”

“总之,哪方面优先去做,就这点请快做出决定。”

“我想和景麒商量后,再做决定。”

听到阳子这样说,靖共更深地长叹了一声。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主上打算让台甫执政吗?台甫确实是仁道之人,不会让百姓受到任何苦难,但是如果什么都依靠台甫来做决定的话,这就会变成一种悲哀,国家也会变得容易颠覆的。”

“我明白的……”

对麒麟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同情百姓来得最优先。

“可是,我自己真的是难以做出决定。”

靖共一下子低下了头。那脸上会浮现出嘲笑呢?还是失望呢?无论怎样,阳子知道靖共一定是已经对自己感到厌烦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超过了臣的本分。”

靖共叹了口气说到。

“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就交给微臣来办呢。”

“毕竟这是件急事”。被这样一说,阳子也只有点头答应了。

“……我明白了,那就交给塚宰你去办吧。”

靖共深深地跪拜了一下之后,退下了。

目送着退下的靖共,阳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家官吏们提出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废止予王留下的法令,重新颁布予王废止的法令。为了救济难民而大开国库,今年的税租也减免了。

不管怎样,国家是在往前进的。各官吏全都这样说。

阳子一直都认为新王登基,对谁而言都应该是件值得高兴,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对阳子而言,自己完全不明白这里的常识,就算仅是要依靠自己来做个决定,也有很多事是没法做出决定的,何况还要她自己颁出命令法案之类的,这真是太难了。

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议案,也都只会招来其他官员的嘲笑罢了,而且除非是勒令,否则还需要三公六官的认可。大概是因为新登基所颁布的勒令是仪式性的,所以现在并不要求一定要颁布初勒后才能颁布其他的勒令,虽然是这样阳子却仍然没有果断颁布勒令的勇气。结果只好无奈地听从予王残余势力的话。

这就是景王的实际情况。

阳子自嘲似地一个人笑了起来。

庆祝新王登基的欢庆声,连王宫里也能听得到。乐俊、延王、延麒都来祝贺她,可是谁能想象到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呢?

“主上。”

结束了下午政务处理的景麒走进了王处理政务的房间。

“刚才塚宰来过了?”

“是的,来过了。还是关於劳役的事。我交给塚宰去办了。”

景麒微微皱了皱眉。

“交给他去办了吗?”

“不行吗?”

面对阳子的询问,景麒无言以对,一脸失望。

“我不知道哪件事应该优先去办。因为我不了解国情,所以就交给了了解国情的人去办这件事了。不可以吗?”

景麒叹了口气,阳子也叹了口气。

从登基以来,已经听到过无数次景麒这样的叹息声了。

“如果不行的话,就对我说呀。”

“倾听各官员们的话是件好事。既然主上已经决定了,那就没问题了。”

那么,为什么一脸那么差的脸色呢,阳子看着那张一直是没有表情的脸。明明平时缺乏表情,但现在却明显露出了不满的脸色。

“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说出来。我该怎么做,说呀。”

自然而然地,阳子的口气严厉了起来。别人也好,景麒也好,都在对自己叹气。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对她感到厌烦了吧。

景麒依然一脸失望的表情开口说到,

“那么我说了,真是对不起。治理国家的是主上,那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从官员们的话呢?心胸宽广听取官员的建议不能说是什么坏事,但是只听塚宰一个人的说法必定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如果要听取官员们的建议,就应该平等地去听取每个官员的话,难道不是吗?”

“我有听他们的意见啊”

景麒的脸色更失望了。

“既然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可结果还是只交给塚宰去办的话,大家就会更不满了。”

阳子叹了一大口气。

“景麒也对我不满吗?”

阳子睁开眼看着面前嘴里叫着主上的仆人。

“对女王不满吗?我没有做王的价值吗?”

各官员经常以猜疑的目光看着阳子。也曾听到过“怀达”这种话。他们是对女王占据王座而感到不安吗?

“并不是这样的。”

阳子移开了视线,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说,

“是你让我登上这个王位的吧?现在连你也用这种眼光看我。”

“主上,我……”

阳子没让景麒再说下去。

“……退下。”

啊,原来你也是在蓬莱出生的?

是的,铃点了点头。

是流落到这里了呀,真可怜。

我非常痛苦啊。铃哀诉到。

嗯。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流落到这里的海客有多么的辛苦。但我知道得很清楚。

是的,真的,真的非常辛苦呀。铃回答到。

但是,能遇见你真高兴。景王。我非常开心。

我也是呀。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同样都是海客,我会帮助你的。如果有什么感到痛苦的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谢谢你。景王。

然后铃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很好地想象下去了。

从梨耀那里听到景王的事以来,铃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景王一定会从心里同情自己的,两个人能一起谈论蓬莱的事以及自己遇到的那些痛苦的事。而且和铃不同,对方是王,有权有财,她一定会帮助铃的。

但是,她会怎样帮助自己呢?

会把自己叫到庆国,让自己住在王宫里吗?住在翠微洞所望尘莫及的豪华的王宫,还有能使唤那些态度温柔的佣人们。在那里和景王说说话,在庭院里敞散步,一起生活吗?还是会为自己惩罚梨耀呢?

这个孩子是我的同胞。你这样对待她,我不会原谅你的。

景王这样说着,梨耀则跪在她的脚边。梨耀一定很后悔吧。但是就算梨耀再怎么有怨气,在王的面前也不敢怎么样。

索性让铃作翠微洞的主人,让梨耀做她的仆人吧。

不,铃摇了摇头。

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这种事情,我只要洞主大人对我好一点,就可以了。

啊,铃真是善良。

景王的笑脸和梨耀感激的目光浮现在铃的脑海中。

“……不行。”

铃嘟哝到。

“洞主大人是不会做感谢别人这种事的。”

即使这样,铃抱着被子想,一旦见到了景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能见到她就好了能去见她就好了。

一下子闭上了眼睛,铃听到了响亮的钟声。外面冬天的寒风在呼啸着,冬季枯萎的灌木枝条被风吹动着发出摇晃的声音,风在地形复杂,高低起伏的山峰上吹奏出像在地上爬动般的不安稳的声音,这些声音相互混杂着,发出很响的响声。

铃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仔细听着。,响壳的钟声又响了起来。那是梨耀在叫仆人的钟声。

铃忙乱地翻身起床,结果从床边滑倒在地上。在睡衣上面套了件外衣,急急忙忙地用带子系好就冲出了房间。

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

梨耀为了让仆人们能随时起床干活,给他们睡的地方就怠慢得很。铃睡觉的房间能住三个人,有三个床,但是其他两个人很早就辞职不干了。就算被除掉仙籍,也要逃离梨耀身边,他们是付诸於行动而得到解脱的人。

那是因为,她们因为没有语言障碍。

铃一边被持续着的口向亮钟声所催赶着,一边在走廊上奔跑。飞也似地冲进了梨耀的卧室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仆人到了,铃一进到房间里,梨耀就披头盖脸地责问起来。

“太慢了。你怎么那么慢。”

“真是对不起……因为睡着了……”

“大家都一样睡了。连马房的仆人都到了,作为近侍的你却这么冲,为什么?”

已经到了的男男女女们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们明白,要是为愚蠢的铃辩解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梨耀的责骂。

“真是非常的对不起。”

“一般而言,仆人就算是睡了,也要准备着随时为了主人而起来。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养你们的不是吗?”

是,铃低下了头。

山里的珍稀果实和山谷间小土地上的收获;国库支付的少量俸禄;把山脚下的田地租给农民得到的租金;从山脚下建的祠堂得到的税金。这些是梨耀的全部收入,用来养活铃他们这些仆人的费用也是从中而来。

“真是的,十二个仆人中,飞奔而来的就只有三人,怎么回事呀。”

梨耀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

“冷得真让人受不了。帮我按摩脚笨妈。”

梨耀一定会用这充满嘲笑的蔑称来称呼铃。

“这是冲到的惩罚。这里空气不好给我开窗透透气,还有把其他人给我叫起来,打扫整个洞府,空气那么差一定是因为积了太多灰尘了吧。”

现在就做吗?铃咽下了这句话。既然梨耀说了要做,那就一定得做。

“真是的,被这种仆人们包围着的我真是不幸。干话儿的时候安静点。因为我要睡了。”

铃没有办法,只得去把仆人们一个个地叫起来。既然是梨耀的命令,那么在半夜被叫起来的人也没办法表示愤怒,结果只能对叫他们起来的铃恶态相加。铃就这样缩着脖子叫起了全部的人,在寒冷的深夜开始打扫洞府。抹去全部的灰尘,用水冲洗石制的走廊,然后刷磨、再用布抆干。冬至也已经临近,深夜的水非常冰冷。

景王。

铃一边抆着地板一边留着泪。

听到同样是蓬莱的人登上了王位,铃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什么时候能遇见她呢。要是遇见了的话会高兴成怎样啊。光是想象就够快乐的,但每次从梦想中醒来的时候,现实又是多么悲惨啊。

景王,帮帮我。

大扫除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结束。才睡了一会儿就又要起床,干早上的话儿了。快中午才起床的梨耀检查扫除的结果时,像是不满意,所以让铃他们必须得再重新打扫一次。这期间,铃打破了一个壶。

“你怎么派不上一点用处呢?”

梨耀把壶的碎片向铃扔去。

“打破这个壶的处罚是不许你吃饭。你是仙,只是挨饿的话是不会死的。我可真是慈悲极了,让你入仙籍真是做的太好了。”

铃瞬间抬头看了看梨耀。

如果能见到景王的话。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别想活着。

梨耀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满吗?如果是这样的,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要被除去仙籍。知道铃决不会这样做,所以梨耀马上就这样说到。

“不……”

哼,梨耀笑了笑。

“你真是个没用的人呀。像你这种派不上用处的人我也留着,我可真是个好人呀。”

铃低着头,咬着嘴唇。

离开吗?真的要离开吗?这样想着,铃马上咽下了这个想法。

“是不是待遇有点太好了啊。对了,你是不是不应该睡床啊。”

铃抬头看着梨耀。

“让你唾温暖的床的话,就没法好好工作了不是吗?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

梨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睡一段时间的马房不错呀。那里又大又不会冻僵,就那里吧。”

听到梨耀说要她和赤虎一起唾,铃的脸色也发青了。赤虎没那么简单就能驯化的,只有照顾它的男仆才可以做到。赤虎是十分凶猛的动物。

“请原谅我,洞主大人。”

铃的心都在颤抖。梨耀露出了轻蔑的神情看着铃。

“哎呀哎呀,真是要求很多的仆人呀。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物啊。”

向后仰着吐了口气,梨耀笑了。

“那么去采甘蔓作为代替吧。”

甘蔓这种草长在这座凌云山断崖上。为了采这个,必须要靠绳索拉着身体,降到断崖下。

“这是明天做早饭用的。如果做好了就原谅你。”

梨耀要是说了去干,铃就没办法拒绝。黑暗的寒冷夜晚,铃仅仅靠着盏灯就去攀登翠微山的山峰了。系好绳索,摸索着岩石和树木前进,寒风强劲地吹着。要是爬上山峰,站在狭窄的山路上的话,身体几乎就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甘蔓生长在翠微峰最险峻的地方。铃把绳子的一端系在磐石般坚固的松树根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地向悬崖下滑去,但是从悬崖底吹上来的风,却像托着她的腰似地阻止她下滑。

凌云山的悬崖并不是普通的高。铃现在要往下滑的悬崖,就算提着灯去看也是看不见底的。从漆黑一片的山谷里吹上来的刺骨寒风,让铃不由地害怕起来而哭了出来。

梨耀为什么会讨厌自己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呢。要是没有遇到梨耀就好了。本来在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就已经是很痛苦了,但是一旦言语相通,生活还是没能变得幸福起来的话,铃觉得就更不能忍受了。

为什么要那么过分。

如果不爬下去采的话,会被更过分地责骂。想是这么想,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伸出脚,让身体探出悬崖。

我想见景王。然后……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梦想,一旦看见横在眼前的漆黑断崖,铃就再也没有什么梦想了。

要逃吗?要逃离这里吗?

至少如果能回到蓬莱的话,铃一定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仙做的到吗?仙也是有地位的,而像铃这样的仙,一定是没办法穿越虚海的。

铃靠在悬崖边哭泣的时候,突然从悬崖对面传来了声响。

那是像猫叫一般的声音。铃抬起头,举起了灯往那里照去,只见是浮在悬崖对面的天空中的是赤虎。

啊,铃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去。浮在空中的赤虎的眼睛散发出灯火般的光亮。

“你。”

赤虎发出清晰地吼声。仙人能明白赤虎的意思,但是以铃这种程度的仙籍资格,赤虎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只野兽的叫声罢了。

“洞主大人。”

难道是梨理让这妖兽来吃掉自己的吗?就是为了要杀了自己,才让她来这寂静无人的山峰采甘蔓的吧。难道就讨厌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吗?究竟是为什么呀!

赤虎就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爬下去那样摇晃着脑袋。

那算是在监视自己吗?梨辉是为了让自己苛守诺言,所以派来了赤虎看着她吗?

“我知道了。”

铃浑身颤抖地回答到。

“我知道了……我会爬下去的。”

铃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缰绳,然后慢慢地向悬崖深处爬去。她一边抓着缰绳,一边踩在悬崖边上,身体患在半空中。这样做的话,就能止住下滑的坦势了。

但是接下来就害怕地不敢再往下爬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谓原谅我吧。”

铃拼命地抓住缰绳,她的手不住的抖动着。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手已经没力了。

“求求你了。”

就在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真的抓不住了,结果身体往后倒了下去,摔向了半空。刚想着自己就会这样摔下去了,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腰里还绑着一根绳子。

恢复意识的时候,铃发现自己已经是浮在半空中了,眼前是悬崖壁上裸露的岩石,脚下却是柔软的地面。

原来下面马上就是地面了呀,铃松了口气。可马上又觉察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那是赤虎柔软的毛皮。

意识到自己是掉在了赤虎的背上的时候,铃哀求道。

“不要!你走开!”

刚这样叫着,脚踏实地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抛到空中,一个劲往下落的感觉。恍惚中感到空中有个爪子一下子又抓住了自己的领子,是赤虎的爪子。领悟到这点的铃刚想大叫,赤虎把手一甩,把铃又抛到半空中。然后,铃落到赤虎的背上,这时候铃拼命地抓住赤虎的皮毛不放。

过分、过分、过分。

铃终於又想起了腰里绑着的绳子,可以拉着这条绳子爬上去。她用颤抖的手试图去拉这绳子,但是突然间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不行了。”

铃看着赤虎的大脑袋说到。

看来只有靠这只赤虎回去了。但是,除了梨耀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的赤虎会带自己回洞府去吗?

“……回洞府去。”

铃对赤虎恳求到。

“求求你了,至少也请把我带回到悬崖上面去。”

这时背后渐渐传来了温热的感觉。是血。铃一下子感到阵阵眩晕。那是被赤虎弄伤的。而且伤口非常的疼痛。

“喂,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赤虎动了,它把铃带到了悬崖边,那里长满了灌木。赤虎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下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铃一只手抓着赤虎,一只手慢慢向悬崖边伸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抓不到。狂风一个劲地往身上猛烈地吹着。强烈的风,强烈的不安,铃的牙齿都抖得合不拢,膝盖也哆嗦得无法站直,这件事对铃来说真的是办不到。

怯生生地放开抓着赤虎皮毛的手,就在要探出身子的刹那间,铃从赤虎的背上滚落了下来。撞到了岩石,皮肤也抆破了,还好赤虎及时伸出爪子抓住了铃的腰带,阻止了铃再往下滑去。铃不得不又骑到了赤虎的背上,今天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铃趴在赤虎的背上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你的主人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讨厌我!”

铃边喊着边拍打起赤虎来。

“请放了我,要不杀了我也可以!这种生活已经够了!”

赤虎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要逃跑。

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但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软弱的铃这样自问到。如果逃走的话,你的仙籍就会被袪除,那样的话你就完了。铃想起了梨耀的警告。

“……庆国。”

如果能去到景王的身边的话就好了。但是要怎么做呢?

见到景王的话,一定要向她倾诉自己的这些悲惨遭遇,还有梨耀虐待自己的那些暴行。可是。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

“对了,只要是能听我倾诉的人就行了,对象不是景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铃於是用力的扯着赤虎的皮毛叫到。

“我要去求才国的采王,……求她惩罚梨耀,求她不要解除我的仙籍。”

铃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打着赤虎,

“快走。带我去揖宁的长闲宫!”

被铃这样拍打的赤虎,不满地一翻身,在空中扭动起来,铃则全力拉着它的皮毛,不让自己掉下去。

驯服赤虎这是一直随波逐流、忍辱负重的铃所做的第一次的反抗和斗争。赤虎扭动着身体想把铃甩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开始一路往东北方向飞去。琶山的东北方向是才国首都揖宁的所在。

才国的首都,揖宁。在快要黎明的黑夜里,有人在敲打国府的大门。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敲门,发生什么事了?门卫们这样想着飞奔了出来。他们发现了赤虎身后靠在大门上的女孩儿。

“你是……”

“我是琶山翠微洞的人。啊,请帮帮我。”

门卫们用枪指着赤虎,他们以为这个女孩儿是受到了这只怪物的袭击。赤虎轻蔑地瞥了门卫们一眼,然后一跃而起飞走了。门卫里的一些人,看到赤虎飞走了,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

在明亮处看的话,这个女孩儿真是浑身是伤。沾着血迹的衣服破败不堪,头发乱七八糟的,上面也能看到有血。

“被袭击了吧?不要紧吧?”

救起铃的门卫这样问到。

啊,真是奇迹。竟然真的来到了揖宁。

“救命……!洞主大人要杀死我。”铃看着门卫的脸说到,“无论怎样,求求你们救救我。”

人有地位高低之分。王,公,侯、伯、卿、大夫、士有这七种地位之分。伯有伯和卿伯两种地位之分,大夫和士有上,中、下三种地位之分。合计共有十二个地位之分。在国府的如果说是伯的话,那卿伯、卿伯之上的伯就只有飞仙了。像梨耀这样由王勃免而成仙的飞仙如果与卿伯有工作的下仙比较而言的话,就是在上十以下,大概地位只比国府的下官高一点。

地位身份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种礼仪上的标准。就像屈居下位的人如果在路上遇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就要让路那样,仅仅是种能受到礼遇,并能要求别人这样做的一种权利罢了。即管如此,倒在国府门前的铃却受到了非常大的重视。被当作贵客般地迎进了宫殿里,受到医治,还拥有了照顾自己的女官。

受到礼遇和重视,这些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礼仪,但对铃来说受到这样的待遇也还是第一次。出生在贫穷的家庭,向地主低头哈腰的家人们,屈服在梨耀脚边活着的自己,与这些相比,现在真是像梦一样。

也许就是梦吧。

一边陷入沉睡铃一边这样想着,当在洒满柔和阳光的床上醒来时,铃更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醒了吗?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