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Ⅰ
这天,阳子在中午之前结束早朝,刚一回到内宫就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一只鸟在等她。
那是一只叫“黄莺”的鸟,是在官府捉住的,一只类似於青鸟一样的鸟类。青鸟可以传达文书,而“黄莺”则可以记忆人的语言,直接传话。
黄莺就和凤凰呀、白雉等等,只能放在梧桐宫里喂养,拥有它的帝王只让它做发信人和收信人的工作。如果说到黄莺,那就是有如国王的亲笔文书一样的具有权力和效力。要区分是哪个国家的黄莺时,只要看它尾部羽毛的颜色就能辨认了。
阳子看到黄莺,稍微张大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给了它银粒。那鸟用明朗的男人的声音说道:“正午打开禁门”,只说了那个就闭上嘴巴了。阳子轻轻苦笑了一下,下令中午时分打开禁门。然后,阳子他们就来到门前等待着,和预先告知的一样,中午时分,两只骑兽急奔过来。
“很唐突地从远处飞奔过来。”
他们苦笑着迎来了从骑上下来的两个人,稍高一点的那个男人轻轻地扬了扬眉。
“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延国的的王能亲自前来,恐怕连我国的宰相都没有想到吧。托您的福,现在前来迎接你的官员真是欢欣愉悦呢!”
阳子笑了笑,对着另一个客人,一个金发少年望去。
“延台辅也好久不见了。”
“嗯”,延麒六太笑了笑,便又把脸转过去面对着禁门了。
“嗯……那个戴国的将军说了什么吗?能说说吗?”
“什么啊?”
阳子一边把两个宾客请入宫里,一边向近侍寻问李斋现在的情况,猜想着可能她现在动不了身,之前在正宫的一隅辟出一个位置给她放病床了。
“国为医生说,活动活动也没有关系,所以就决定让她稍微在我们照顾得到的范围内活动。每天睡醒的时候好像也能说话了,但是坚持不了多久。该怎么办好啊?昨天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又恶化了。”
“戴的情况还不知道吗?”
“虽然已经问了一些最低限度的事情了啊,是浩瀚啊。”
浩瀚正等在内殿的入口处。在他背后能够看到景麒和太师远甫的影子。他走上前去迎上他们一起朝积翠台的方向走到了书房的一角。
“根据李斋所说的,泰王和泰麒好像已经不知去向了。”
“如此。”延王尚隆一边答礼,一边应和到。
“再一次调查,在蓬山还是没有泰果的消息。也就是说,泰麒还没有死。既然凤凰还没有鸣叫,那么泰王也不会死。问了问从戴逃来的难民,在各种说法中,谋反这种说法似乎是最有可能的。”
“李斋的说法也是这样的。泰王为了镇压叛乱而亲征,虽然据说他就那样死了,但是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在出兵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就算没有死,也不会安然无恙的。是不是被囚禁起来了,或者被暗杀的人缠上没有什么可以潜伏的余地了呢?不管怎么样,戴国被叛贼所控制,泰王即使想声讨他们,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王座夺回来吧。泰麒怎么样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听说还是有不好的事情啊。在王宫有鸣蚀,是不是白圭宫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啊?”
“有鸣蚀?”
问这话的是六太,脸上的表情似乎觉得很难以置信。
“是的。那以后,没有看到泰麒的影子,虽然在瓦硕中搜寻,但是还是没有发现。”李斋说道。
“那个?真是讨厌啊。”
“讨厌?”
六太点了点头。
“有鸣蚀不是就说明泰麒现在有什么变故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鸣蚀应该不会叫的。”
“是那样啊?”
嗯,六太点头道。
“应该说有呜蚀则说明有什么变故,泰麒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那么,那个世界呢?”
“还是没有办法断定啊。发生了变故,泰麒为了逃跑,所以发出了呜蚀,然后逃进了那个世界,这种想法是最合理的吧。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通常他会回来啊。从他六年都没有回来这点看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呢。”
阳子点头同意,然后看了看尚隆。
“在这种情况下,那泰王怎么样了呢?”
“你说什么?泰王怎么啦?”
“如果泰王死了,泰麒不是应该推选下一个国王吗?如果泰王安然无恙,而泰麒死了,泰王也会马上追随他而去的。那样的话蓬山就会生下新的泰果,戴国的新麒麟就这样诞生了,选定新的国王。”
“话虽如此。”
“但是泰麒还没有死的话,就没有道理生下下一个麒麟啊。但是我不认为泰王已经死了。因此即使泰麒没事,那么也没有必要选定下一个国王了。”
尚隆点头同意。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由於泰王和泰麒都活着,按道理戴就是不会有政变的。”
“但是现在有大量的难民四处逃离,戴国现在是不是情况严峻啊?”
“有可能。至少可以确定在沿岸有妖魔出现,而且大量的难民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去处。”
“伪王当政,正当登基的仪式也没有举办,国家很混乱没有改变这种状况的方法吗?”
“虽然说既然正当的国王还在,就不应该有伪王。但是这样认为也是没错的吧。达情况下,戴国的人民起来反抗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虽然不知道泰王、泰麒怎样了,但是各诸侯和人民合力声讨伪王。这样就能够拨乱反正了。”
“但是,从刺史来告知泰王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已经有六年了。如果戴国的人民有声讨伪王的能力的话,就会很快这样做的。就因为没有办法做到,所以李斋才会浑身是伤,不是跑来拜托我了吗?”
“有可能啊。”
“即使延王为此而来,但是也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听说在中央的官吏、明白事理的重臣、以及首都的民众都不能逃出,这个是有证实的。李斋是那里面唯一的例外。所以说光凭这点就能说明戴国现在情况严峻。”
对此尚隆、六太都沉默。
“李斋还说戴国现在没有自救的办法,无论如何,至少派人去寻找泰王和泰麒,哪怕只是找找看也好。”
阳子这么一说,尚隆说:“这样吗?她的目的仅仅是如此吗?我必须得制止她。”
“这……”
“不好吗?无论发生什么,我国都不能向戴国出兵。”
阳子眨了一下眼,说:“……为什么?”
“一定是这样,一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难道你不认为我是在延王的帮助下才得以即位的吗?”
“当然不是!”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你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才即位的,夺回王位的过程中,延王只不过提供了军队而已。”
“……你在诡辩!”
“诡辩又如何?天命难违!率领军队进入其他国家是会立刻遭到报应的,无论是王还是麒麟,都会很快死於非命。”
阳子困惑地环视室内,太师远甫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你知道遵帝的故事吗?”
“不。”
“遵帝是古代才国的王,那时假邻国范国君王无道,民不聊生,遵帝於心不忍,就亲自率军进入范国,想解救他们於水火之中。尽管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王师越境不过数日,麒麟就死了,遵帝自己也很快驾崩。这是因为他们触犯了天条!”
“但是这……”
尚隆摇摇头,“天命已定,非人力所能改变啊。即使不是侵略,不是讨伐,而是为了拯救他国的人民,只要是出兵了,就一定会遭到天谴!感情上说,这没有什么过错;但从天道来看,这绝对是大罪而且在遵帝驾崩后不久,才国的国氏就由斋变成了采。”
这么说着,尚隆环视了一圈。
“据说遵帝驾崩之后,才国的王玺上代表斋王的国氏就消失了,变成了代表采王的国氏。这种变更是上天所定。换言之,遵帝犯下了滔天大罪。国氏变更这样的事情,是几乎没有发生过的。可见这么做的罪恶之深。”
“那么你是说要置之不理咯?”
“话也不是那么说,只是虽说扶危济困是好的,但做起来决不是那么简单。这个问题事关庆国的生死存亡,臣恳请您切不可草率从事。”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袖手旁观。延王你并不知道李斋来到庆国是多么的艰险,对於一个如此信赖我们的人,难道你要让我弃她而去吗?”
“请你不要误会了,您是庆国的国主,而不是戴国的国主。”
“但是……”
尚隆举起一只手。
“在灾民之中,也有人说泰王和泰麒被杀都是瑞州师的刘将军指使的。”
“……怎么可能?”
“既然我们还不能断定他们已经不在人世,当然也就不能忽视这些传言。有很多人被灾民指出是逆贼,而其中李将军是被指控得最多的。我们不能忽视这种情况。”
Ⅱ
李斋帝天终於得到了太医的允许,从她养病的正宫到别的地方走动一下。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仍然不能独立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她被虎啸推着,来到了一个像是内宫的宫殿。他们来到一个简朴的庭院里,走进了客厅。她刚被放在踏踏米上,隔壁就跑出来一个小孩。
“欢迎回来,已经准备好了,只有我一个。这下你可以好好享受了吧。”
“是嘛”,虎啸笑了笑,那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叫桂桂,是我的小兄弟。从现在开始,我想让他和之前的那个女官一起来照顾你。桂桂,这是戴国的将军李斋阁下。”
那个小孩灿烂地笑看着李斋。
“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啊,还痛吗?”
“嗯,给你添麻烦了,桂桂阁下。”
被李斋这么一说,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不要说得那么尊敬啊,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男孩这么说着,回头又看了看虎啸。
“夏官的骑兽放在马厩里。也让我来照顾它吧。”
“那是李斋的骑兽,她说行就行。”
“嗯……”桂桂充满期待地看着李斋。
“……骑兽?”李斋看着虎啸,“是……飞燕吗?”
“嗯,它看起来已经痊癒了。本来我想让你们相见的,但是天官反对骑兽进入正宫。”
“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好啊……”
“跟我是不用客气的,对了,还是不要让桂桂照顾它的好,那样他会分心的,就不能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了。”
“这倒也是。”李斋这么一说,桂桂就小声说:
“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还操心这个,还没给客人上茶呢。”
“知道拉!”虎啸一说,桂桂就出去了。
“……虽然很失礼,但是还是想问一下,那个孩子是虎啸阁下的亲戚吗?”
“不是!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桂桂没有亲人,一直是阳子在照顾她。”
“阳子……景王吗?”
“嗯,但其害说是她在照顾桂桂,她自己一点时间都没有,所以一直是我在照顾他。”
“这么说来,这里是虎啸阁下的宅院吗?”
“这个……怎么解释才好呢……”
李斋眨了眨眼。
“这里是太师府的一部分,太师特许我住在这里。”
“那么,太师是虎啸阁下的的亲戚……”
“不是,我们不是亲戚。”
“……不好意思……那是什么?”
正当李斋倾斜着头的时候,桂桂捧着茶跑了回来。
“虎啸,阳子正朝这儿过来呢。”
“阳子?”
“嗯。她说想见李斋先生,能不能让我通报一下。”
虎啸看着李斋征求意见。
“当然……请她进来吧。”
李斋点了点头,虎啸和桂桂退了出去,随后有五个客人走进大厅。他们是走在最前面的景王,昨天已经见过面的景麒和塚宰,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和一个金发的孩子。
“这不是雁国的延王和延台辅吗?”
李斋吃惊的打量着主从二人。
“雁国人……为何?”
“听说阁下和泰王,泰台辅颇有渊源所以,李斋,虽然想继续昨天的话题,但事实上,我想请你再描述一下现在戴的情况怎么样?”
李斋用剩下的那只手按在胸口。
“情况非常严峻。最主要的是因为主上和台辅都不在的关系。”
李斋一回答,就有一道碧绿的目光射向李斋。
“在戴的难民中好像有人说泰王,台辅被杀了。还说犯人是瑞州师的将军。”
李斋睁开了双眼。
“不是,那是个误会!”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别那么紧张。”
阳子把刚要跳起来的李斋按回原座。
“不对。确实,我是一直被当作大逆不道的罪人而被追杀。但是,那样的事,我绝对没作过。”
“……明白了。”
一直盯着他看的景王眼中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李斋吐了口气。不知是紧张还是安心,像是被麻痹了一样,一股强烈的倦怠感袭向李斋。
“……如果是我杀的或者说我是受谁操纵的话,我早就不知被追杀了几次,命也早该丢了。但是,不是这样的……”
李斋的单手垂了下来握住了珍珠。
※ ※ ※
在骁宗去文州的那个时候,李斋他们这些剩下的王师担当了防御鸿基的任务。不仅仅是防备。对王师来说,有无数必须担当的作用。李斋他们不得不完成那些去文州的士兵所留下来的任务。
就在那时候,一个谣言在王宫的各个角落里流传开来。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李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听到这个谣言。一天她代替了离开鸿基的军士的责任,从早上到晚上都在巡视,那天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官邸,花影却正一脸不安的等着。
“你一直在等我吗?”
李斋在听了下人告诉她花影来了且在等她回来后,立刻走进客厅。刚入春,深夜的客厅非常冷。在那里,没有传唤一个下人,独自等候的花影的身影给人一种孤单的无依无靠的感觉。
“如果派人通知我一下,我早就回来了。”
李斋一边说一边走进客厅,花影一下子笑了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事。你这么忙,真不好意思。”
本来想让下人准备一些酒菜,但是花影却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等在那里的花影一副紧张的样子,就是刚认识李斋的时候的那种脸色,李斋意识到她一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要说。
“李斋,有一个很奇怪的谣传,你听说了吗?”
“谣传?”
“对。我对军事不在行,所以不知道怎么去制止……”
花影说着,抬头看了李斋一眼。
“……有人说,虽说主上带兵出战了,但是去文州的辙围不是很蹊跷吗?”
“很蹊跷?”
“是啊。”花影不安的绕着手指。
“辙围是一块和主上有着深厚渊源的土地。如果单单只是动乱的话,主上不可能想到要亲自出战,一定是有人说因为那里正是辙围,所以主上应该亲自出战。”
“那个……虽说确实可能如此,但是不管是对严赵,阿选,英章还是禁边的任何一个将军,都是有能力镇压土匪的。事实上,主上最初是说应该让英章出战的。后来又因为动乱扩大,英章一个人的话确实有些吃力,就商量这样的话派谁去能够胜任这些事,但是大家仍然认为主上没有出战的必要。尽管如此,他仍然划出了阿选的军队亲自指挥,率领部队去了,说是因为那里是辙围的缘故,对,没错,我想起来了。”
说着说着,李斋自己也觉得指把这事前后联想一下,确实有些蹊跷。虽说对於骁宗是因为那里是辙围才亲自出战这一点不觉得有什么疑问,但是说了刚才那些后,总觉得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花影也好像感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副阴郁的表情。
“新年冬季狩猎期间的混乱,是可以预想到的。文州的土匪是这些问题中最让人担心的一件,实际上最先在文州亲生动乱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是一想到由此而被卷入的辙围,就开始觉得连在文州发生动乱这件理所当然的事也理所当然得有些奇怪了。”
“……说起来的话,可能确实如此。正国为那里是文州,中间是辙围,所以对於主上亲征这件事谁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过来说的话,提出让主上亲征文州的辙围的话也变得很自然了。”
“到底是谁故意挑唆骁宗出征的呢?”李斋这样想着,回头看了看一脸不安的花影。
“难道……这是为了对付主上而出的致命一招?”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想想,确实听说有造反的传闻。”
“造反?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能不能解释得清楚……”
不一会儿,花影试探性的说:
“如果说有人对主上有背叛之心的话,那么要在王宫中加害主上的话是非常困难的,因此如果能把主上引出王宫把其带至战场这种混乱的地方的话,就可以制造不止一次的机会。因此,逆贼才做出引起动乱诱使主上亲征这种办法。但是,如果是太不符合常理的动乱的话,一定会招致主上的怀疑。而且即使有动乱也未必能使主上亲征。所以他们就利用了文州的土匪。因为在文州起动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而且辙围也在文州。考虑到由於主上和辙围有着强烈的信义关系,因此可以充分预想到,如果辙围有什么情况的话,主上可能会亲自前去帮助。正因为如此,那个企图谋反的人也反过来利用了文州,利用了辙围。”
“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这件事也可以反过来看。如果是辙围的话,主上亲自出征的可能性很高,反过来说,如果辙围发生什么的话,主上即使离开宫城也就没有什么不自然了。”
“……不太……”
“清楚”,花影截住了刚想说下去的话头。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不是主上的意思,是吗?主上是为了某些理由才想离开宫城的。这样说的话,在现在这个应该整顿朝廷的时期,没有反而要离开的理由。所以企图叛乱的人才想到利用辙围?”
“如果辙围有危险的话,主上亲自出征也就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了,这一点虽然已经很明白了,但是主上为什么会像花影你说的那样在这个时候,难道现在有必要离开宫城?”
“难道是冬季狩猎的……延续?”
花影小声的说。李斋笑着说,怎么可能。
“确定,如果在这个时候主上去镇压动乱也就是离开宫城的话,有逆心的人就有可能在这个难得的时机有所行动吧。但是,我还没有听到有关的风声。”
“是啊,我也什么都没听说……这样说的话,这难道是主上对我们的考验?不是……最糟糕的是,要收拾我们?”
“有这种事?”李斋提高了声音,“不可能。”
至少,李斋对骁宗怎么都不会有逆心的。如果有的话,也不会作出什么举动去让人误会。李斋不管怎么说一直都在骁宗麾下干得很好。骁宗本人,还有泰麒都相信这一点。
花影缩了缩身子,歪了歪脑袋。
“……我也想这么认为。但是却有人对我说,看着留下来的人的样子吧。”
“留下来的人?”
“在禁军中有严赵和阿选两个,还有瑞州师的李斋和卧信两个,对吧。这其中,严赵,卧信在主上的军中担任师帅任务。与此相对,阿选在骄王的时代是担任禁军的右军的任务,李斋则是承州师的将军。在这其中,主上从阿选的军队中筛选了一半带去了文州。也就是说,阿选的兵力被削去了一半。”
“你这是胡乱推测吧。”
“为了平定动乱,拥有最密切关系的首先是夏官,然后是准备武器的冬官。
夏官长大司马是芭墨,冬官长大司空是琅璨。他们都是主上的旧部。主上如果离开王宫的话,就只留下了台辅,受台辅节制的还有州令尹正赖,天官长太宰皆白,他们也都是主上的旧部。不是旧部的有秋官长的我,春官长的张运,地官长的宣角,我们没有参加平乱,也没听说过详情,自然,也没有必要去问……”
“有塚宰。动用军人的事与塚宰不可能无关的,塚宰咏仲不是骁宗旧部,本来是垂州候的……”
说着,李斋摇摇头,“这又是你自己乱推测的吧。毕竟主上也是将军出身,自然更加信赖出身於骁宗军的人。因此,和主上越亲近的人,接触军务的机会也就更多。如果考虑出身的话,这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参与平乱的都是他的老部下,没有参与的都是一些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这不是从计略考虑,而是适才适用,我想应该那样想。”
“那样想可以吗?”花影不安的摸摸额头,“听了传闻,我大吃一惊,老实说,我不知道。”
“花影。”
“不是我有反心,只是我本来就不认同主上的想法,他太性急了,我很不安,有疏远感,所以想到李斋那去哭诉。”
李斋点头。
“现在想通了,虽然性急,但急得不过分。我也就没有不安了,主上要做的事,我也有足够理由去相信了。但不安是真的,其他人也有同感吧,对於主上的批评,否定,甚至是误解也是没有办法的了,这样想的话……”
“但是……”
“春官长的张运也是以前一直批判主上的啊,塚宰咏仲以前也非常不安的啊,还有阿选,严赵,还有李斋,你也有传言。”
“我的传言?”
花影发青的嘴唇颤抖着。
“阿选在骄王禁军中是与主上并称为双壁的,现在,一个成了王,一个成了臣下,这样不会有趣吧?”
“不会我是传言也是……”
“是啊,虽然听起来不快,你和主上一起去登山的,当然会对主上的当选感到不快罗。严赵虽是骁宗麾下,但是禁军中声望高,禁军将军的空缺本来该是他的。要说起来,就是主上太年轻,严赵一直跟着骁宗,实际上是想篡位的吧。”
“要那样想的话,随便是谁都会有罪。”
“我也这样想,但不是恶意。”
“虽然台辅在我眼前选了主上,但我不觉得后悔,说我嫉妒的人其实是自己在嫉妒,我是不能原谅他们的。大概他们看不得自己的荣誉被剥夺,所以也推说我是这样的人,说别人和他自己一样卑劣而已。”
李斋闭口了,每个人都是以自己为标准来推测别人的啊。所谓同情心,就是看到别人在痛苦,就想假使是自己的话一定也会很痛苦。这两种思路都是差不多的吧。他们觉得以自己为标准来推测他人,这样的想法本身是不可以被否定的。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因为他们本人将来也可能会遭遇同样的事情而已。
“对不起,确实有那样想的人存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就是这样,但我对主上决无害心,主上也是知道的,阿选严赵也是一样的。主上对於阿选非常尊敬,把严赵当家人看待。虽然不能说是兄长,但都是非常尊敬的长辈。”
“……是啊。”
“主上为了惩罚我们而离宫是不可能的了。第一,主上把台辅留在了宫中,如果是冬狩的继续,是不可能留下台辅的。”
“是啊。”
花影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起来。
“但有可能是对我们中的谁有怀疑,而想看看他的动向。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但就算那样也不会留下台辅的。还是被谁引诱出去了……”
“嗯……”
花影表情僵硬。
“主上已经到文州了吧,没出事就好了。”
李斋点头。
“也去和严赵他们打声招呼,主上回来以前要仔细打听才好”。
※ ※ ※
第二天,严赵听了李斋的话笑了起来。
“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啊。”
“有恶意的人总是看到别人的恶意。”阿选苦笑着说。
卧信则是叹气:“怎么就没我啊,我是连嫉妒骁宗的资格都没有的小人物吗?好失落啊。”
李斋轻笑。
昨夜与花影谈话时感到不安,看到他们后就像是杞人忧天似的。
“实际上你就是小人物啊,没办法的……”
“果然啊,真的是这么严重啊……”
李斋认为说笑着的卧信是杰出的军事家,不过对王师的训练却不行。相对於严谨用兵的严赵、霜元来说,卧信是善於使用奇谋的将领,非常人所能理解。英章也是的,但相对於英章的阴沉,卧信的计谋有一种奇妙的明朗感。
“要怀疑的话还不如怀疑英章呢,我常觉得英章想陷害骁宗。”
卧信也同意严赵说的。
“实在是一点也不错,这样说来,他是和正赖还真是臭味相投。”
“英章说正赖没有一点优点,用脚踢他也不解气。”
李斋笑着闭上了嘴。
“正赖也说过相同的话啊,他说英章从来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是啊,他们还真是像。”
“是啊。”阿选笑着应和着。
“需要注意啊,文州的辙围很蹊跷啊。”
严赵笑着点头。阿选不是骁宗麾下,出身上比严赵等人低了一筹。李斋有一次与他一起训练新兵,熟练的用兵就是用来形容他那种将领的。李斋没和骁宗交过手,但听说作为将军的骁宗与阿选很像,所以他们才被称为双壁吧。
严赵抱着粗胳膊。
“还是调查一下与文州有关系的人吧。”
“应该通知骁宗才对,让青鸟去。”
Ⅲ
那是在黄昏,李斋去州府办事,泰麒从庭院里跑了出来。
泰麒边看着左右边跑下回廊,看到李斋就叫着跑了过来,平时很天真的泰麒今天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
“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李斋。”
泰麒紧紧的抓住李斋的手。
“骁宗出事了,是真的吗?”
“出事?”
“骁宗的亲征是被设计好的,在文州已经有人等着袭击骁宗了,对不对?”
“不会吧?”李斋强颜欢笑道,“那种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啊,骁宗只是去平乱而已啊!”
李斋说完,泰麒的表情更僵硬了。
“正赖也是那样说的。”
“是吧,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李斋刚说到一半,泰麒就摇起头来了。
“李斋和正赖都在说谎,因为我是小孩子,你们不想让我担心才那样说的吧。”
李斋困惑了,跪下身来正视着泰麒。
“我没说谎啊,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谎话呢?”
“琅璨告诉我,六官没通知我而私自开了会。”
李斋皱起了眉。
李斋知道花影召集了六官,谈了相同的内容。李斋推测他们一定也讨论过是不是要通知泰麒吧!
本来动用州师一定要经过泰麒的同意的,但现在由令尹正赖代为行使着实务;再说,那本来也就是不着边际的传闻而已,所以也就不用通知泰麒让他不安了。李斋预想他们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大概是因为冬长官琅璨把这件事告诉了泰麒吧。
“问正赖,他也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小的暴动却要动用骁宗不是为了要去打仗,而是为了鼓励兵民。没什么危险的,不用担心。琅璨是那样说的,就是那样。”
李斋站了起来,泰麒想向庭院外走,对着不情愿的泰麒,李斋轻声说:
“这里人来人往的,要是看到台辅的样子,官员们会误会的。”
“可是……”
李斋笑着:“宰辅可不能让官员们不安的哟,还是先让我送你回屋吧。”
牵着泰麒的手向正宫走时,李斋尽量表现的很高兴的说着话:
确实,骁宗离宫带来的不安,有许多人在猜测,到处都是把骁宗诱到文州是奸计的传言,但那只是传言而已,如果让那样的传言慌了百官的手脚,就会出现很多麻烦,所以六官和将军就开会商量怎么办……
“有暴动是事实,但是英章与霜元已经先去了文州,再说骁宗本身就是很强的将军,你这样担心是很失礼的哟。”
“但听说英章处理得很枣手的啊,而且向骁宗求救了不是吗?”
李斋听到这个惊的震住了。
“暴徒比想象的多,英章很枣手是真的,但没来求救啊。主上是带着霜元,给兵民带去勇气,赶快使文州变得安定啊。”
“真的?”
李斋笑着点点头。
泰麒像是放心似的吐了口气,但脸上仍显着不安。为了提起泰麒精神,李斋说了很多话题,但泰麒却心不在焉,一直走到看到正殿的时候还始终沉默着。泰麒迷惑着:是不是该相信李斋呢?
“……李斋的话也不可信吗?”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泰麒困惑地看着李斋。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考想的好。”
这么说着,他低下头,还是跟刚才一样看起来不开心。
“我是孩子,所以无论是谁都轻视我。什么事情都不让我知道。
总是觉得太难的事情我不懂,只有大家才懂。而且不明白的事情我会反复去想,所以你们总是不跟我讲。正因为知道大家总是这样,所以我不知道李斋的话是不是真的。”
“台辅……”
“假如琅璨的话还有下面的官员所听到的传言是正确的话,那么李斋说的话就是错的吧。因为想着我一担心就会很可怜。所以不对我说实话……无论是正赖还是其他人都是这样。”泰麒换了一口气接着说,“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没办法。但是我也担心骁宗啊,因为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总是很害怕他会不会受伤啊,会不会遇到危险啊之类的。一旦他遇到危险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当然,真是有事情发生的话,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也会拼命地去想有没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泰麒一口气说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同时,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在他的全身蔓延开来。
“……我不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对大家来说,大概是一个多余的人吧。”
李斋觉得胸口有一点微微的痛,事实上,泰麒确实是有些年幼,所以周围的人为了不让这个善良的孩子难过,想尽了办法。虽然只不过是对他的关爱,但是他自己看来,也许觉得因为他是小孩子所以被厌恶吧──骁宗大概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吧。李斋突然产生了这种疑问。
“不是这样的,泰麒。”
李斋这么一说,泰麒突然松开了手,跑开了。李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脚向冬官府的方向走去。
琅璨还在冬官府,下官通报过后,李斋就被带进了大厅。她看到琅璨正被一大堆文书和书籍包围着。
“可以帮我找个能坐的地方吗?”
琅璨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姑娘,怎么都看不出是六官之一,大概是因为她博学多识吧。骁宗让她做了冬官长大司空,国内也确实是没有她之上的人才了。冬官必须会百般技能,冬官长大司空下面有匠师、玄师、技师三官。他们主要的职责是为国家制作各种物品、祭品以及研究新的技术。三官下面有各种各样的能工巧匠,据说,琅璨无论和哪一位工匠聊天,都没有她不懂的地方。
“……为什么对台辅说那样的事情呢?”
李斋这么一说,琅璨才终於抬起头来。脸上写着“那种事情……”
“我觉得让他知道比较好。”
“这……还只不过是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言而已。”
“你是说让他知道了他会担心吗?但是骁宗有被算计的可能,这不是事实吗?”
“还只是可能……”
“也大概是确定的吧?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大事,我认为宰辅不知道是不行的。”
“但是……”
李斋这么一说,琅璨抬起脸合上了书,坐在椅子上支着脸。
“如果要让我说的话,那样对泰麒是太宠着他了,虽然大家对他关爱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事关国家大事,就也有一个程度的问题吧。说得极端一点,文州之乱不仅仅是地方的叛乱,里面确实有谋逆的可能性。如果不让一国的宰辅知道的话,怎么能行呢?既然是宰辅,就有他的作用,这与年龄无关。虽说可以动用州师,但也要通过宰辅的同意吧。”
“这……可是……”
“不用那么担心,我只是告诉他事理。与其歪曲事实,还不如……”
李斋沉默了,琅璨说得确实没错。
“而且到现在,主上万一真的有什么闪失怎么办?台辅虽然小,但也不是无能为力。如果一味地这样做,可怜和庇护台辅的同时也是在侮辱他。主上有危险,台辅为了救他,做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没有什么不妥。如果不让他做,反而是更残酷的。”
泰麒非常失落的样子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