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09)
“恣意地操纵国家的政治,是有悖天意的。”
这个男人站在国家权力的顶点玉座的下面。镶嵌着金银宝玉而成的四根大柱子支撑起来的圣坛上,四面都垂挂着珠帘,可是,上面的玉座却没有坐人。极尽奢侈的玉座的后面,耸立着雕刻着飞龙图案的白银做成的屏风,看上去白花花的十分晃眼。
宽阔的外殿的平台上,照例是文武百官们双膝跪在褥垫上,行着礼。对着这个空空如也的玉座行礼,这份空虚,不单单是那些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就连站在玉座下面对着文武百官的那名男子,他们自己都十分清楚。
“不管怎么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国土,究竟都还是属於峰王陛下的。像我们这样,一意孤行地发动运动,都是不对的。”
说着这话的这名男子,现在等於是掌握着芳国的实权,可他竟然公然在坛下设席,也绝对不踏上圣坛一步。
这名男子名叫月溪。被先帝峰王陛下任命出任惠州州侯,四年前,他纠集发动诸侯,讨伐峰王陛下。
“为了平定朝政的混乱,就算是越过权限引起反动,也是不得已才做的。本来这是自己造成的混乱,收拾这个残局,也是自己义务范围内的事情吧。四年过去了,朝廷终於平定了叛乱,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超越权限,再也不会肆意妄为,对於朝廷和国家,我们都必须尽可能地维持现状,老老实实地在新任王的统治下生活。”
空空的玉座的正面,跪成一排的官吏之中,有几个人俯在前面。
“决定一套法律,不管是颁布,还是废止,如果没有主上的许可,都是不可以的。肯定应该让主上觉得悲痛的是,那些只会给民众带来痛苦的残酷的法规,多数都还残留着,对於这些酷法,也没能够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只能是听之任之。我们被允许做的事情,就是把废止这些残酷的法令的责任,委托到将来即将即位的王,这是他们肯定应该做的。轻易地就颁布或是废止一套法令,这些都肯定不应该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说着这话的月溪,看了看跪在官吏们前面的一位老者。
“小庸。”
被这么叫的男人抬起头,回头看了看月溪。
“同样的,在这以后,我们如果再次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的话,惩罚肯定应该会非常严厉吧。而且,我认为也没有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越权的事情的必要了。虽然主上在法令的颁布上过於残酷,可是,另一方面,对於那些心存不轨企图的官吏,这些法令也同样适用,那么所以,对於他们来说,残酷的法令可能更能起到约束他们的作用。过於清廉洁白地行使权力的话也确实应该行不通,托芳国的福,由於用人不善,造成了国家的权利被滥用的事才得以圆满解决。虽然说数字有所减少,可是幸运的是,在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官吏还是占着大多数的,而且,他们都留了下来。那么所以就没有越权的必要了啊。治理国家,这是在国府里任职的官吏们的责任,而我被赋予的责任是管理惠州,不是管理国家。说到底,作为州侯的我在处理国政这件事情上指手画脚,这种行为本身就相当於逆天道而行事的行为。我想就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不被允许留在鹰隼宫的。难道不是吗?”
小庸低下了自己的视线。
“……一个国家不可以没有国君的。”
“你们国家没有主上吗?”
“文武百官们认为,设立王的事情迫在眉睫。如果没有一个人来领导文武百官、处理国政、颁布法令、治理国家、领导朝廷,那么国家就会一片混乱。”
“芳国百官的主人,不是只有峰王陛下吗?”
小庸仰头看了看月溪。
“峰王陛下已经退位了,至於到底是由於什么原因,正是因为我们起来造反。”
“小庸。”
“确切地说,臣下也没有什么以下犯上的罪恶,芳国现在肯定是应该被唾弃的逆贼的国家啊。虽然被恭国的供王所承认,可是,於公来说,是一个不存在的王朝。惠侯大人难道对成为芳国王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么,您是后悔了讨伐仲鞑的是吗?”
月溪的视线开始闪烁不定。
“我们讨伐了峰王陛下仲鞑。和这里的有些官吏一起,都成为了承担大逆不道的罪名的逆臣。可是,即使是这样,我对此一点也不觉得羞愧。正是因为仲鞑颁布的法令太过於严厉,使得很多的人民都困苦不堪。不论是义愤,还是私怨,仲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坐这个王位的了。正是由於这个原因,惠侯大人才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弑逆的盟主的吧,难道不是吗?”
对於小庸的问题,月溪没有做出回答。
“没有天命的安排而即位,确实应该从字面上来说是篡夺王位。恐怕还会被说成是盗窃王位。就算是这样,可是到底是由於什么原因竟然还要大逆不道地做出这样的决断呢。如果说是对那些被王奴役而困苦不堪的人民的怜悯使得您依然举兵犯上的话,到底是由於什么原因不把这种慈悲施与到失去了国君的人民身上呢。正是因为您已经从人民那里夺去了他们的王,那么,即使惠侯大人是赝品,那也有对人民负责的义务啊。”
就在对回答已经词穷的月溪低下了头的时候,有个下官走了进来。下关对月溪行了一个礼,然后靠到月溪旁边,用一种很小的声音趴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一些什么话。
“……庆国的?”
月溪睁大了眼睛看着下官,然后有点慌张地把视线转移到小庸那边。接着,在下官的陪同下,小跑着退出了外殿。
“……景王陛下的亲笔信?”
月溪再问了下官一次。下官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是给我的吗?”
颠覆了天下的条理,弑杀了王抢夺了王位的逆贼,肯定应该没有道理会收到庆国的名正言顺的王的亲笔信的啊。再说了,芳和庆国也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却是,不管怎么说,听说带着庆国王的亲笔信的使者来到了这里,并且指明是要交给月溪的。
下官肯定应该也觉得非常的疑惑不解,带着一种不放心的表情点了一下头。月溪怀着十分迷惑的心情,下令说不管怎么样要在别殿迎接庆国来的信使。
月溪官服都没换,就马上过去别殿,带着一种不能释然的心情靠在下座等候着信使的到来。在下官的引领下,来到别殿的使者也是一身简单朴素的官服,随从也是一身文官的打扮,自称是禁军的将军。
“我来不是为了公事。是奉景王陛下之命给您带来一封密信。”
将军这么说道,可是谢绝了坐上座。
“我叫青辛。我奉主上的命令,给惠侯大人带来一封主上的亲笔信。”
月溪对面的男子这么说着,然后拿出一封信件一样的东西。月溪看了看信,又看了看那位将军。
“……这么问实在有点不合礼貌,可是我还是问一下,这封信确实应该是写给我的没错吗?”
被月溪这么一问,青辛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抬起头来。
“说是要交给惠侯大人的。”
“是给我个人的吗?不是对小国有什么特别目的吗?”
月溪再次这么问道,青辛听了之后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
“我们知道,现在统领贵国的是惠侯大人。那么所以,请您认为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双方面的交往。”
月溪声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了。”
说着,月溪吩咐下官去把小庸叫来。
“请自便。我现在要去参见塚宰。”
哦,青辛点了一下头,好像不知道做何反应似的。
“……我只不过是惠州侯罢了。被叫做惠侯大人,有点过了。希望将军大人知道这一点。”
“是的……那,说的是。”
虽然这么回答着,可是青辛还是好像非常为难似的。月溪想,这肯定应该也不会很勉强吧。失去了王的朝廷,也需要国君。如果是单纯的失去天命的王,退了位之后,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由余下的朝臣们选出暂时的代理王来暂时处理朝政。如果有塚宰的话,那就由塚宰来领导百官并继承王位。不只是语言上的,实际上塚宰要登上圣坛坐上王位。把王登基即位的一系列礼仪礼法都省略掉,真正意义地坐上王的宝座。先不管字面上的“玉座”,存在於现实中的玉座,不是王坐的地方,而是领导国家的施政者坐的地方。
要不是王失去天命的话,那就要立一个伪王。是到如今,天命还没有失去的王国下台了,其实是对王位野心勃勃的人讨伐王所导致的。这其中,也有月溪他们这样的例子吧。
未必就是盘算着篡夺王位,只是想除掉那已经不再顺应天意的王而已,像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例子肯定会有很多。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普通的盘算着谋反的人登上乐於做。本来大逆这种行为,就是讨伐王谋取王位这么一件事情。正是因为有了想代替已经失去天意的王,自己坐上王位的人,才会有讨伐王篡夺王位这样的大逆这种事情发生。
那么,青辛好像不放心似地说道。
“这么说,惠侯大人不会自立为代理国君了吧。”
月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到底是由於什么原因,青辛的话让他觉得胸口一阵阵地痛。
“没有立代理王的道理。像我们这么一个小国,现在也不是暂时的朝廷。”
正是因为篡位而登上玉座的人即使做了王,也不是顺应天意的。肯定应该在有了顺应天意的王的情况下取缔了没有天意的人。那么所以如果被称为位王的话,朝廷就要被称为伪王所率领的伪朝了。
“要是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不是肯定应该叫做伪王吗。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取代别人成为王的。”
啊,将军点了一下头道,说了句什么话打断了他,然后很慌张似的突然闭口了。
“怎么样啊?有什么事情不明白的,就不用客气问吧。”
“那么……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听说了现在芳国的王是惠侯大人,我们主上也是这么认为的。受主上之命送来的亲笔信,是要送来给芳国王惠侯大人您的,给塚宰看好还是不好,我无法做出判断。可是……这么一种事态真的是没有办法想象的。”
月溪哑然失笑。
“讨伐了王以后,篡夺王位是理所当然的吗?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青辛好像很狼狈似的欠了欠身。
“不是这个,不是的。”
“确实应该,我是鼓动了文武百官去讨伐了峰王陛下,然而却是,也不是恬不知耻地想篡夺王位。从而也更加清楚深刻地知道了自身的罪孽深重。当然,也非常清楚,如果以这个负有如此深重的罪孽的身子,去继承王位的话,就是玷污了这个神圣的宝座。”
说到这里,就看到小庸小跑着过来了。
“听说要参见塚宰……我失礼了,不好意思。”
行了一个礼之后就退了出去的月溪,在大堂的入口处和小庸抆肩而过。刚被叫了过来的小庸,看了看表情木然地出去了的月溪,又看了看好像很困惑地杵在那里的从庆国来的客人。
早就觉察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氛,正在往外走的月溪,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个背影,连留给小庸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芳国的塚宰。让您从那么远特地过来,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小庸首先行过了一个礼,可是对方却好像一直在关注着刚才月溪出去的门口方向。随行的下官们在一旁站着。
“请问……怎么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正是因为我的缘故,好像让惠侯大人很不高兴。”
小庸一转头,全身都包裹在官服里的这名男子,再次屈膝,垂着头对着他跪拜起来。
“不好意思。我市庆国禁军的将军,名字叫做青辛。”
“请您快些起来。有什么事情让您觉得不好意思。”
没有,青辛笑着说。
“是我失礼了。而且,我还不得不让塚宰失礼了。其实,我是奉主上的命令把一封亲笔信送来的,而且,这封亲笔信是要给惠侯大人的。可是,刚才从惠侯大人那里得知,目前把持朝廷管理国家的人是塚宰您。如果是这样,这么一来,这封亲笔信就是肯定应该给塚宰的了,可是,信中又有有求於惠侯大人之处,因此,把信给塚宰还是不给,真的是让在下一时难以做出判断。”
唉,小庸叹了一口气,伴着声音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总之,请您先随意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随您一道来的兄弟们,也请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吧。至於这个。”
小庸叫来下官,命他带着随行的那些青辛的手下们到另外一处地方休息。至於用以招待将军的地方,则是殿堂的里面,树木的叶子刚刚开始吐露出嫩芽,笼罩在一片新鲜的新绿中的一所庭院,小庸示意让下官带着将军到那里去休息。
“这边走,请吧。现在,芳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很好的季节。请您入座。”
是的,将军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由小庸带着,往庭院那个方向走去。院子里摆放着一些石头做的桌子和椅子,柔和的风声音轻轻地从人的脸上抚过,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好像是让将军大人您觉得失礼了吧。”
“不不,是我不好意思。”
“将军大人来拜访惠侯大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您……在这里,这个刚刚迎来新的王的贵殿里,发生了让您觉得不快的事情了吧。我们之所以那么想让惠侯大人当王,正是因为是惠侯大人带领大家推翻峰王陛下的政权的。”
“……我也听说了。据说峰王陛下是一位对人民非常残酷的君王。”
小庸点了一下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报家丑,可是这是事实。自从峰王陛下登基以来,就已经有六十万 的芳国老百姓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罪名,而失去了性命了。”
“六十万……”
可以这么说:芳国的土地上埋葬了六十万老百姓的屍体。平均几个人之中,就有一个被杀了。
“主上是一个非常憎恨犯罪的人。总之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罪行,全部都要被判处死刑,犯罪的人都要被杀死。偷东西是死罪,不干农活而去看戏也是死罪,芳国过去就是这么一个国家。”
青辛点了一下头,看他的反应,他以前肯定应该就已经听说过这些事情了。
“那么所以,惠侯大人才号召诸侯百官,铤而走险,弑杀了主上。惠侯大人就是这次弑杀事变的盟主。所以惠侯大人一定会从主上那里得到王位,你们庆国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就算是我们自己,也曾经这么想过。”
四年前,月溪喊出仲鞑已经不再顺应天意了,应他的号召,余州八侯和小庸等国家官员,发动了兵变。弑杀了仲鞑,杀死了他的王后佳花,击毙了峰麟,就这样,他们推翻了仲鞑统治的王朝,结束了仲鞑统治的时代。
人民的灾难终於消除了。可是,仲鞑毕竟是王啊。一个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啊,失去了王,国将不国啊。在仲鞑多年的暴政下的芳国,又再经历了小庸他们的兵变,已经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不管怎么说总得重新立一个王吧,芳国不能再继续这种国中无国君的情况了。本来,参加这场弑杀行动的人也是想自己称王的。可是,他们的责任毕竟只是推翻暴君的统治而不是谋取王位。
可是,不管怎么说,兵变的盟主月溪,在结束了善后工作之后,就把剩余的事情留给了减少了一半的诸侯们,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惠州。
“……对於惠侯大人来说,是从来没有继承王的王位这个想法的。他只是想推翻暴君的统治,却不想代替那个暴君治理芳国。”
“可是,我听说的却是,管理国家,主持朝中大事的人是惠侯大人啊。”
“事实也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惠侯大人他自己说,他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人,这么一个罪人是不能领导国家的,可是,实际上,没有惠侯大人,就不可能有现在的芳国。而对於我们来说,惠侯大人是所谓盟主的王。既然已经戴上了王这个头衔,如果他不出来主持大局的话,朝廷将是一片混乱,无法正常运转啊。”
就在这场兵变的最关键的时候,小庸他们曾经和惠侯大人失去过联系,那时他们简直就是茫然,完全找不到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惠侯大人对於他们来说,是唯一的盟主。惠侯大人召集诸侯百官,发动弑杀行动,使他们的行动行之有序,指挥大局。突然间失去这么一位领袖,朝廷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来继续治理这个国家,可是由谁来就任好呢。围绕着这个问题,出现了各种意见,许多的思绪错综复杂,甚至出现了对立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小庸他们简直是无法分身。
小庸他们去向月溪诉说了朝廷的情况,想请月溪回宫主持大局。肯定应该请月溪回宫,也许只有这种呼声,才是朝廷余下的人们的唯一意见相同的一个地方了。对於混杂着悲哀的请求声,月溪终於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重新又回到了皇宫里。从那以后,四年以来,在月溪的领导下,芳国终於渡过了难关,而且还有取得了进步。
“尽管那样,惠侯还是不肯谋求国府里的任何一个职位,不管我们如何地苦苦相劝,他都还是拒绝了。惠侯说,治理国家,就是谋求国家官员的职务,而他自己,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并没有在直接地处理国事。实际上,惠侯他至今都还是担任着惠州的州侯这个职务,自己还是经常返回惠州城,只有在正是因为国政需要,或者是我们有事去相求的时候,他才来鹰隼宫。而且,就算回来了,他还只是打算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在王宫里度过,其余的时间,他还是会回去惠州城的。而且,还……”
小庸突然打住,不说话了。好像是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从庆国来的客人,一个和芳国没有任何关系的客人,甚至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往来没有一点友谊的使者的面前,让自己的感情自然流露了,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了。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除了沉默,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而且什么?如果您不介意,请继续说下去。我是奉主上的命令带了亲笔信过来的。如果不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我是没有办法回去向主上复命的。”
被青辛这么一说,小庸抓住了自己的双膝。
“就这样,惠侯回惠州去了,那这里的一切都完全不管了。”
“那么,你们大家都很苦恼吧。”
“这是肯定的啊。除了惠侯,没有人能够率领芳国了。可是,即使是这样,惠侯还是说把这一切都交给我。”
经过了四年的时间,芳国的混乱终於也平息了。大家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朝廷也总算重整朝纲,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了拯救万民於水火而采取的措施也全部实施到位了。其余的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地运转着了。就好像是为了培养接班人似的,月溪也觉得,到了让至今为止一直都没有发挥出作用的塚宰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了。小庸他们也很高兴地接受了月溪的意见。到目前为止,月溪就是塚宰。是这个王的王位一直空着的国家的塚宰。这么做是最正确的。虽然朝廷里的诸位官员都认为让月溪当塚宰是最实至名归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月溪却提出了让小庸出任塚宰。
“惠侯大人命令,让我出任这个国家的塚宰。由惠侯大人决定的,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这样的人成为塚宰。虽然官员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可是,我还是又惊又喜地接受了惠侯大人的这个任命。最终,我们还是不能让惠侯大人同意坐上王的位子,这个结果,和当初大家的决定是完全相反的。”
一直到现在,小庸他们还是再三请求月溪作为代理的王,接受空着的王位。芳国的邻国恭国的王,供王,也几次三番地劝说月溪即位。然而却是,月溪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这些劝告。他说,最终的结果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的。
“要是让塚宰治理国家,那正是因为惠侯大人是塚宰才会这样的啊。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这样被推举为塚宰,然后,我们大家都认为,在这之后,惠侯大人就会同意坐上比塚宰更高的位子──王位了。可是,虽然我们都这么想,惠侯大人也没有表示反对,可是,今天惠侯大人却突然离开宫城,说要回惠州去了。”
月溪肯定应该是知道的。月溪肯定应该是知道小庸他们误解了他的意思的。可是即使是那样,惠侯大人还是一次都没有对他们的误解进行过订正。现在想起来,其实月溪当时是十分清楚地知道的。他是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正是因为这样的误解的话,小庸肯定应该是不会同意出任塚宰的。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那么所以他才没有去解释这个误会,而是任其继续误会下去。不,也许当初就不会让这种误会发生。
“自己是州侯,不是国家官员。州侯的任务是管理一个州的事务,而不是治理国家。在国家遭遇暴政而陷入混乱的时候,做出超越权限的事情,这是逼不得已。当混乱的局势已经平定下来了,在这个时候要是还越过自己的权限去插手国家事务的话,可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惠侯大人到了现在还是这么说。”
这时,小庸失意的泪水滴到了紧紧地抓住膝盖的手上。小庸知道,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掩盖掉月溪的痕迹的。对於这点,他自己深信不疑。对於弑杀了仲鞑,制止了仲鞑的暴政虐杀的月溪,不论是官员还是所有平民老百姓,大家对他的信任都是很深的。
就算是月溪辞去州侯的职务,小庸坐上塚宰的位置,可是,不管是官员还是所有老百姓,都不会忘记月溪的。就算是失去了王,国家从此没有君主。
大家都对月溪有种期待,都认为他可以对这个国家有所帮助。对於大家对月溪的这种依赖感,小庸是没有办法忽视的。小庸他们推翻仲鞑暴政的那年,仲鞑对峰麟失道的事情十分生气,而把三十万的人民送上了刑场残忍地杀死了。要不是这样,小庸他们发动兵变的事情也不可能成功。要不然,人民生活悲惨,国家有忧患,肯定应该推翻仲鞑的暴政统治这样的呼声也不可能会有。然而,面对当时国家的忧患,人民的惨状,提出讨伐仲鞑的口号并把它付诸现实的,只有月溪一个人。对於这样的月溪,对他有信任和期待,这是不容置疑的,也没什么不可以。官员们都认为,月溪在那个仲鞑实施暴政的时候,引导他们走了一条十分正确的,顺应天意的道路。而所有老百姓也都认为,是月溪把他们从仲鞑统治时期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可是,月溪却对举国上下对他的信任和期待视而不见,就这么舍弃了一切,离开了他们。
小庸对自己到底是由於什么原因到现在都那么痛苦那么后悔感到十分的疑惑。回过头去看当时,在推翻了仲鞑统治之后,月溪在那个时候退回到惠州城,他这么做,他的意图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了。在顺应民意再次返回宫城的时候,月溪也都明确地表示过,他不谋求朝廷里的任何一个职位,他回来只是为了从一旁协助大家管理好这个国家。月溪也没有辞去惠州州侯的职务,也没有说出类似想找什么样的人来代替自己出任惠州州侯这样的话。回过头来想一想的话,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月溪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惠州侯的立场上的,这是确确实实应该的。
可是,小庸他们却完全不去理会月溪这个坚定的意念,只是当作不知道。他们所期待的,只是不想阻止月溪这个念头的小庸等人的放弃。在他的头脑中,其实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即使是这样的。
在小庸的心里,只有被背叛,被遗弃的想法。除了这些,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念头了。虽然他也清楚,让他觉得憎恨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无法消除。有这么一种感觉的肯定应该不只是小庸。事实上,那天在朝议的时候,月溪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议场里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一片寂静。下官来通报,月溪退出了外殿之后,殿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充斥着各种叹息声和叫骂声。
月溪回到了外殿了吧。余下的那些官员,肯定应该对月溪进行挽留吧。而月溪,在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多少都会有点心动吧。
小庸想着,然后突然抬起头。在他狼狈不堪的脸的前面,是来自庆国的将军大人静静地注视着庭院的身影。
“……对不起。我失礼了。”
听到小庸惊慌失措地这么说,青辛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
“没有啦,您可别这么说。”
没有,对着狼狈得有点结巴的小庸,将军大人点了一下头。
“总之,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给您添麻烦了。对於我给贵国带来的麻烦,我感到十分的抱歉。”
“没有。我们才感到抱歉呢。”
“那么,这个还是肯定应该交给塚宰才对吧。因为主上以为管理芳国的是惠侯大人,所以塚宰在看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会有让您觉得不快的个别地方,那么就请您多多原谅。”
看着将军大人递上的信笺,小庸觉得十分狼狈。
“可是……”
“塚宰接受了这封信以后,是否要把它给惠侯大人看,是您的自由。我们主上,肯定应该不会介意的。”
小庸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将军大人递上来的信收了下来。
“……确实应该是。”
“还有,冒昧地问一句,这里是一通信件。而这封信,可能又是一封会给塚宰带来不快的信件,请问,您是否要接受呢?”
“不好意思,这是?”
“这是庆国的下官托我无论如何要带来的。大概也是要交给惠侯大人的吧,把这个也给塚宰其实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很冒昧,也请您接受这封我们主上写的亲笔信,同时,也无论如何收下这封下官的信件吧,也想请您读一读这信。”
小庸听得目瞪口呆。说起来原本就没打算接受这名庆国的将军带来的景王陛下的亲笔信,可是现在居然还要再接受一封庆国下官的信。
“青辛将军大人,我……”
青辛笑着打断了小庸的话,不让他往下说。
“请叫那位下官做孙昭。”
小庸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指谁,对於这个,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是谁啊,他正打算这么问。就在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来这好像是被他们赶出王宫的峰王陛下的一个女儿,那个公主大人祥琼的名字。小庸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直起腰。
“祥琼公主大人,在庆国。”
是啊,将军大人笑着说,好像对这个事情十分了解似的。
“一切正如塚宰所想的一样。这样做虽然有些无礼,可是,能为您效劳,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青辛站着,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小庸双手接过那两封信,紧紧地握在手中。
“将军大人要急着返回庆国吗?”
“我奉命带着两封信笺来鹰隼宫,这是非正式的国事访问,现在主上的亲笔信我已经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可是,主上还交待了,让同行的下官们借这个机会好好参观一下贵国,所以,我们还会暂时在城下多待几天。”
“如果您不是那么急着赶回去的话,请您稍候。无论如何,请您见见惠侯大人。”
“可是……”
“最关心祥琼公主大人的情况的人是惠侯大人。所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见见惠侯大人。”
将军大人答应了之后,小庸急急忙忙地叫起了下官。
※ ※ ※
朝议早已经散会了。月溪这时正准备返回官邸,却看到来找自己的下官。下官说小庸请他无论如何都来见见。虽然月溪觉得,现在也没有去会见别国来的使者的必要了,可是,这样对庆国的使者,会不会太不礼貌了。而且,刚才见他的时候,自己的表现确实应该是有点不太礼貌,无可奈何之下,月溪还是回去了。
刚一进入殿堂,就看到小庸和那位使者都在庭院里。小庸一看到月溪,就站起身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意外的名字。
“惠侯大人,祥琼公主大人她……”
出乎意料地听到小庸说出这么个名字,惠侯大人大吃了一惊。
“祥琼公主大人他人现在在庆国呢。”
我怎么不知道,月溪加快了脚步。他快速走到小庸的旁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使者再次行了个礼。
“刚才真是太失礼了。”
“没有关系,我才失礼了呢。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做了失礼的事情。”
没有,月溪回答道。
“可是,刚才说是祥琼公主大人现在在庆国。”
月溪看了看小庸,又看了看使者。这时,小庸拿出信件递给月溪道。
听说这封信是祥琼公主大人让使者带过来的。
不要,月溪摇了摇手,意思是说他不能接受这封信。既然已经决定了塚宰的人选和任命,那么月溪就没有理由再去接受这封信,他也不能接受这封信。他只是直接问庆国的将军大人。
“我之前听说,公主大人被恭国收留了,她跑到恭国去了。”
“是啊。现在她人在庆国,担任着女史的工作。”
女史,月溪小声地说。所谓的女史,就是在王宫里面,在王的旁边帮助整理一些执务,是职位最低下的文官。
确切地说是这样的,青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虽然我们主上亲自把她招为女史,可是她现在还不是庆国的公民。祥琼公主大人的户籍,还在芳国。所以,她想请您允许她脱离芳国的户籍。她是这么说的。”
祥琼,一说到祥琼公主大人,月溪的语气就变得十分温柔,他看着青辛。
“青辛将军大人,您认识祥琼公主大人吗?”
是啊,青辛爽朗地笑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庆国新王登基还没多长时间,到现在为止,国内还是不停地会有内乱发生。在平定内乱的那段时期里,祥琼公主大人帮了很大的忙。”
“祥琼公主大人,帮了将军大人的忙?”
“是啊。主上知道了以后,一定要对她论功行赏,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封为女史。虽然公主大人已经入了庆国的仙籍,然而却是因为她和贵国还有恭国都有着一些微妙的关系,户籍所在还是不太明确,所以,暂时还不能作为正式的官吏来任用。”
月溪长叹了一口气。祥琼本是仲鞑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娇生惯养,倍受呵护。被仲鞑养在深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点伤害都不曾让她受到过,她也完全不知道宫外仲鞑对百姓的残酷虐杀。仲鞑的暴政统治被推翻之后,祥琼也被剥夺了仙籍,被发放到了惠州的寒村。可是,周围的人知道了她的来历。所有老百姓对仲鞑的仇恨是何等的深切,以至於他们知道了她是仲鞑的公主之后,都忍不住对她进行报复以发泄心中的怨恨。没有办法之下,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只好把她送到恭国去。后来又听说祥琼公主大人带着对这种处境的怨恨,逃出了恭国。
“我还听到传闻说公主大人逃出恭国的时候,还顺手牵羊地偷走了供王的什么东西。将军大人您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吗?”
“……好像是真的。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没有得到供王的许可前,是不能把她作为正式的官员任用的。”
“景王陛下虽然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是愿意让祥琼公主大人到朝廷里工作吗?”
月溪在听说了祥琼出逃的消息之后,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是怎么都理解不了,祥琼这样的不顾自己的立场,把所有的责任都抛诸脑后的行为。那个帮助庆国评定内乱,而被景王陛下论功行赏招进宫当女史的祥琼,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月溪所知道的祥琼联系起来的。
将军大人好像看透了月溪的困惑似的笑了一下。
“人都是会变的嘛。这是万幸的事情啊。”
是吗,月溪答道。而在他旁边,小庸还是捧着那封信。他还是对月溪能够收下这封信,存着一丝希望。
“这封信,是要给芳国主上的,我接受怕是不好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可是,小庸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被人打断了。而打断他的,正是青辛将军。
“请塚宰收下吧。我想这样也是正确的。因为我就是要把信给塚宰的啊。”
哦,小庸好像无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终於把手放了下来。看到这里,月溪又回头对将军大人说。
“将军大人肯定应该暂时会在这里停留几天的吧。”
“我们会在蒲酥落脚。虽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同行的其他人还有别的任务。”
“那么,掌客的……”
王宫里面为您准备房间比较好,正要对小庸这么说的月溪,被青辛将军的声音轻轻地打断了。
“不用了。主上说芳国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主上命我们这个时候不能给芳国添任何麻烦。所以,我们还是不在王宫里面住了。您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样啊,月溪小声说。可是,虽然说这不是正式的国事访问,让别国来的使者住王都的旅馆,这好像也太不礼貌了。虽然这么说,在峰王陛下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宽广的王宫里的绝大部分都被关闭着。在抆拭去了内乱的痕迹,重整朝纲之后,这座和政务没有任何关系的建筑物,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呢。如果是被一国之君派遣过来的使者的话,在招待宾客的掌客殿里接待他们,这也是符合礼节的。可是,关闭了那么长时间的宫殿,就算是急忙整理,恐怕也来不及。
“那么……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请当作是我个人的客人,到寒舍去住吧。这样您觉得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将军大人是要来拜访我的。您奉景王陛下之命送了亲笔信过来,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确实应该让我觉得过意不去啊……虽然我们不能为您准备非常隆重的欢迎宴会来招待您。”
“可是……”
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月溪再次这么说道。将军大人声音轻轻地笑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可是,只是我一个人就好了。随行的其他人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请让他们住在蒲酥吧。”
月溪在鹰隼宫里的时候,为了找个地方落脚,就在燕朝的一个地方租了一处官邸。
十分靠近云海的一处官邸,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可是,正是因为同行的下官人数也是很少,所以也不觉得很窄,一直就这么闲置着。
“寒舍简陋,请您不要见笑,真是不好意思。”
在夕阳中,月溪对青辛这么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谦逊的话。从大门到花厅,只是置备了必要的家具,至於书画,是一幅也没有。就像刚才告诉过客人那样,花厅里只是种了一些花,点了几盏灯准备着一些酒杯茶具等,看上去确实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寒碜。
“听塚宰说,惠侯大人搬过来这边了。已经准备好了吗?”
在面对着园林的露台上一边劝着酒,月溪一边点了一下头说,是啊。
“这里也只是打算暂时住一段时间而已,所以都没有把什么私人的东西带过来。”
“您在惠州和这里之间这样来回地两头奔波,真的是很辛苦吧。”
不辛苦,月溪苦笑着,沏上茶。在露台上,能够感受到夹杂着海浪的咸咸的味道的海风。在被染成了淡蓝色的天空中,那轮明月像即将掠过花厅的屋檐升上天空似的。
“骑着骑兽越过云海上空的话,也不是很远的一段距离。为了守卫国土,州宰和州六官都很辛苦吧。”
“……即使是这样,您还是不想统领这个国家吗?”
正在往茶杯里倒茶的手突然停在空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践踏天命的人,是不能够顺应天意登上王的宝座的。”
“如果像您这么说的话,现在,管理者芳国的其他人不也都是一样的吗。如果惠侯大人可以拒绝王位离开朝廷的话,那么包括塚宰在内的其他官员们不也可以像您这么做吗?可是,那样的话,这个国家就没有办法继续存在了。”
听着青辛这么说,月溪苦笑了一下。
“将军大人也把我说成是篡夺者吗?”
“也许这么做也可以被说成是篡夺……可是,我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而且,现在塚宰好像很为难似的。塚宰老说自己不能够很好地担负起领导国家的任务,总觉得他这么说也有他的一定道理,确实应该是有点勉为其难。如果惠侯大人确实要以以下犯上的罪名退出朝政的话,那么其余的官员们不也就成了洗脱不了罪名的不逞之辈了吗。对於犯有同样的罪行的其他官吏,百姓们不也是不能接受吗。”
是啊,月溪苦笑着,把茶杯递给青辛将军。
“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呢,说不定还真的是这样的。正是因为如此,官员们总不能一起离开朝廷吧。所以,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就一个人把罪名承担下来。说到底,我也确实应该是罪魁祸首啊。”
“……是吗。”
青辛轻声说道,一副纳闷儿的样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总觉得还是理解不了。如果说这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的话,总觉得有点不是很对味儿。”
“大逆不道难道不是罪吗?将军大人难道对景王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会呢,没有这回事。青辛摆摆手说道。
“虽然也不能说不是罪,可是,原来的峰王陛下也……”
月溪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主上确实是对我们很多的人民做出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罪行都要处以残忍的刑罚,最终还有处以死刑。对於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事,完全不加以调查。而至於大赦之类的,是从来都没有的。可是,正是因为他一方有罪,就把他给杀了啊,这样毕竟不太好吧。”
“主上是一位对理想十分顽固的人。即使是赌上自己的生命也要忠实於理想的,对以自己的人民,他也是这么要求的。他觉得,即使是犯了一些很小的错误,要是犯了罪,也要被夺去生命的,对於他来说,这么想是当然的啊。”
说到这里,月溪笑了一下。
“从主上登基之前开始,我就一直官居末席,当王的位子空出来以后,腐败的朝廷就不可思议地清廉起来。即使把宝剑刺到眼睛的前面,如果要追究起来的话,也是死罪一条。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个……真的是很厉害啊。”
“如果得到了对方的信任的话,这件事情就可以算是没有罪,这个和这件事是一样的意思。对於有心的人来说,没有比得到对方的信任更高的荣誉。”
在仲鞑登基的时候,仲鞑的支持者们十分高兴。他们认为,仲鞑是依照正义来管理这个国家的。顺应天意依照法令的条框来管理国家,也就是顺应天意来制造出一个国家。
“他想制造出一个完全没有一点瑕疵的国家来。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细小的瑕疵都是不被国家允许的。至於肯定应该要施与慈悲的事情,充满了主上脑海里的所谓的正义,那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已。”
“……形式上的,是吗?”
“是啊。不管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存邪念的官吏总是会有的吧。比如说吧,主上认为,如果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言论等都和正义相符合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是清白的。
“自己本身是个表里如一的清白的人,那么其他的人如果外表是清白的,那么他的内在也会是清白的,主上始终都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就是人的优秀之处。”
这其中最矛盾的,那就是仲鞑的妻子王后佳花了。在仲鞑的眼中,她是那么的美,美得没有一点的瑕疵。可是,她的内心,其实是像蛇蠍一般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