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爷和朱氏在宝和楼的雅间里落座。
待为朱氏斟了盏茶,刘师爷问道:“你将那事,同阮姑娘说了没有。”
朱氏是孙神医的遗孀,也是阮安的第二任师娘,她睨着刘师爷,啐了一口:“我哪有那么傻,怎会打草惊蛇?”
她亡夫孙神医的得意门徒是个孤女,偏生了张勾人的祸水脸,年岁又小,行医时难让人信服,所以平素,她会扮成老妇的模样。
两年前她南下游医,倒是在大骊的各个监察道都闯出了些名气。
不然,这些说书人也不能翻来覆去地讲她。
刘师爷颔了颔首,表示赞许:“嗯,我们给她配的婚事,可是县太爷家的嫡长子,虽是做妾,但对阮姑娘而言,属实是高攀了。”
朱氏身为阮安的师娘,可说有资格安排她的婚事。
而刘师爷这处,又捏着阮安的把柄,如果她敢反抗,随时都能定她个瞒报户籍的大罪。
并威胁她,让她下大狱。
阮安虽然医术高超,可身份就是个无父无母的村女。
她可没处说理去。
刘师爷嘴上说着阮安为妾是高攀,心中却清楚,那大少爷的后院就是个虎狼窝。
不仅正妻彪悍,一堆妾室通房也没个善类,阮安固然精通药理,但那性情,难在后宅生存。
“啧啧。”
思及此,刘师爷不禁喟叹一声。
可她要怨,就怨那日她下山没扮作个老姑婆,反倒被大少爷瞧见了真容去。
等三日后,他就会派人抬喜轿上山,将那美貌的小医女直接抬到大少爷的院里,让他好生快活快活。
离了镇里,阮安寻了处清澈的溪水,洗去今晨上的苍老妆容。
她在上山途中采了蒲公英,也在豆地里拾了些菟丝子,到半山腰处,见着崖壁难能被阳光照射。
骋目望去,隐隐能见,上面长了许多新鲜的知母。
常言阳坡采知母,阴坡挖细辛。①
春日也是采知母的最好时令。
阮安放下手中镰刀,熟稔地从药篓里取出了绳索和三齿抓,思量了番拾药路线。
想着到了端午,便能将前阵子觅得的苍术和玉竹一并卖出,来贴补家用。
另一厢。
山中少年懒躺於竹制滑竿,衔着草环,翘着二郎腿,无奈道:“这几日镇上赶集,上山的人都带着辎重,阿兄确定不去山脚揽客?”
那被唤做阿兄的人是山里的挑夫,村民都唤他阿顺。
阿顺摇了摇首,视线就没离开过正在攀壁的娇小少女。
只见她离地数十丈,稍一不慎,若是摔在地上,不死也要落个半残。
阿顺看得心惊胆战。
不同於阿顺的紧张,在崖壁攀跳的阮安却很淡定,那双明朗的杏眼在采药时带着超脱年纪的沉静。
她身为铃医,没师承过正统的医家门派,经常会被世医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