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百链忽然从黑暗的虚无上空直劈下来,将柳公子当头贯穿,惨烈的白光中,那人发出了一声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哀嚎,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像是白的,这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以至於柳公子被闪电击中时,周问鹤浑身的毛发都不由自主地竖立了起来。一阵强烈的心悸袭过道人,接着他看见柳公子的脸变了,那不是一张在阴间徘徊的死者脸庞了,那个表情属於活人,属於一个惊骇欲绝,奄奄垂死的活人。“我……我……”他喃喃说,接着,他上升的势头消逝了,整个人掉了下去。在狂风暴雨中,道人只听见了那个声音说:“虎贲营……是一个试验品,
它从诞生起,就是被用来达成那个目的的,王雅量……”说到这里,他整个人已经掉了下去,之后的话道人再也听不见了,只是在柳公子的脸隐没入黑暗之前,道人看到了他的嘴型,他吐出的最后四个字是:“开杓万债……” 这时,道人上升之力已近枯竭,他半空中一提气,整个人借余势斜窜了出去。在暴雨中,道人像一只受惊的燕子一样,飞掠七八株矮树,最后跌跌撞撞地落在离破庙二十余丈远的地方。这最后落地的一下险些把他震的昏死过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陶瓷人,体内的腑脏早已支离破碎,要是有人提起他摇一摇,一定能听到里面“哗啦哗啦”的声音。
可是没有时间休息了,刚才凌空的几个须臾间他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沿着矮树林缓缓前行,那显然是一辆巨大的马车,聂定已经追来了。周问鹤咬紧牙关再次迈开步子, 可是才走了几步,腰腿的痛楚就已经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道人单膝跪在泥泞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人皮,万幸的是铁鹤竟然还牢牢地在他背后挂着,只是现在手中有剑又能怎样呢?对铁鹤道人而言右手持剑基本上就和用嘴叼着剑没有什么区别。
“接着跑……”他心里想,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之前的变故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势,只迈出了三步,剧痛又一次让他痉挛着靠在了一棵枯树旁。他试着说服自己,但是要和着痛楚对抗忽然间变得毫无可能。道人咧着嘴,蜷缩着身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迈着蚁步,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被聂定活捉的事。他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也不知道该躲在哪里,从当下的情况来看,一切都是徒劳。
忽然间,道人的眼前豁然开朗了,横亘在他四周的枯枝被抛在了身后,他已经走出了灌木林。前方是一条土路,土路对面有一个小棚子,一盏昏黄的灯光隔着雨帘从那里透过来。道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期待些什么,他只是凭着本能朝光亮走去。随着越走越近,他也越来越失望,这棚子比第一眼看上去更小,仅能容下三四个人,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站在棚子里,身边摆着一个小箱子,看起来像是个走街串巷做生意的。雨水模糊了道人的视线,他还未走到能看清那人模样的距离,那个人就已经看见他了,接着,那个人用一种显然是用惯了的生意人腔调大声说:“卖药了,卖药了,刀伤药,火伤药,寒药,热药,男女生理药,一律最低折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