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战却像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反问道:“说什么?”
木小年语气平淡,道:“不说那我可走了。”
说着轻轻抬了抬屁股,似乎真要起身出殿,木战见状赶忙靠上前去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把木小年那抬起来离椅面不足一公分的屁股又给摁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庆帝给你二姐赐了门婚事,本想着第一个告诉你,结果忙着忙着给忙忘了,你看看这事办的!”
木战说完,伸出两只大手,手心向上,一横一竖,拍打起手来,脸上还不忘摆出一副懊悔不已的表情。
木小年却低着头,一双眸子紧盯着自己的指甲盖,像是在指甲盖上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他爹的这一连串动作没有丝毫反应。
木战尴尬地瞧了瞧他,脸上使劲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二姐的亲事还算是门好亲事,没丢咱木家的脸面,是赐婚给了庆帝的二皇子,怎么样,还行吧?”
木小年微微歪了歪头,一双眼睛斜视着木战,眼神中不知是怒意还是恨意,道:“是庆帝赐的婚,还是你自己提的婚?”
木战的脸色一沉,脸拉的比驴脸还长,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就近坐在了木小年的一旁,道:“这些重要吗?这本就该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姐到了出阁的年纪,天子赐婚,还是赐给一位战功显赫文武双全的二皇子,这还不够好吗?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你看看你大姐当了太子妃,我进京见她时过得那叫一个好,比咱这西北境舒服多了!”
木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但仅仅是在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了。
木小年听着他爹的说辞,一直低头端详着的食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掐出了一道血印,咬牙切齿道:“我大姐过得好不好你真正知道吗!你去京城见她她能跟你说不好吗!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大姐已经成了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在江南学艺的二姐你还不愿意放过!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安心!要是我娘还在,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木小年的眼里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纹络清晰的血丝,但在那血丝背后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是凄凉的还是愤怒的。
“啪”的一声,木战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几,案上摆放的大小物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都轻微颤动起来,盛怒的木战顺势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木小年,吼道:“不要拿你娘来压我,要是她在也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理解我的!你以为我就想这样吗!但如果你大姐二姐不去京城,要去的人就得是你,北陵可以没有你大姐二姐,但是不能没有你!...”
木小年的眼神突然没了神,两眼空洞洞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道:“我们不要这些荣华富贵权倾朝野好不好,我只想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坐在一块儿吃顿热乎饭,能够一起聊聊家长里短,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见一面就少一面...”
木战语气冰冷,道:“你以为是在学小孩子过家家吗?我今日若脱去了身上的蟒袍,不用等到明日,今日你我父子二人便可到泉下与你娘亲长相会!”
木小年没再开口,其实他心里清楚,他爹说的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木战若是去了一身官袍手中没了权力,他和他爹以及远在江南学艺的二姐都活不过明天,甚至北陵所有姓木的人都可能受到连累被迫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更是身不由己!
陵王木战已经用木小年身体欠安、纨絝不堪的借口两次委婉地拒绝了庆帝将圣安公主婚配给木小年的想法,事不过三,若等庆帝再开口时,他已经找不出借口再做推脱了,以进为守替木小年的二姐木雨潇求婚,让她进京与他们的大姐木兰心一同为质,便能堵住庆帝一直将开未开的金口。
如此一来也会免去庆帝心中的其他顾虑,避免太子李寿文与北陵走得太过亲密,在朝堂下一家独大,更重要的是把木小年留在北陵,木家才有生的希望,木战辛苦创造下来的辉煌才能够延续下去。
制衡,从来都是王权霸业中绕不开的一门学问,而自幼便跟着师傅学习纵横之术的木小年,又岂会不懂这其中的是非曲折。
木小年和木战在凌云殿中没有继续争吵下去,反倒是很默契的都闭口不再言语。
半柱龙香的功夫过去,木小年轻轻抬了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道:“婚期定在了何时?”
木战先是一愣, 随后道:“本是定在了下月初八,但时间赶得太紧,便又推冲了两月。”
“我二姐可曾知道这事?”
“她尚不知,你没点头,我没敢差人通知,怕你生事。”
木小年又把头低了下去,沉默片刻后,语气坚定道:“我去江南的落花宫接我二姐回来。”
落花宫创派不过三十载的时间,但在武林中的地位并不低,实力更是不容小觑,相传宫主舒雪寒与一隐世高人相知相爱。
天下武功分作九品,一品为尊,其中一品之下又有四种境地划分,从低到高依次是半圣境、混元境、天荒境、在世神仙境,而舒雪寒所倾慕的那个男人据说已登在世神仙境,但最终两人却不知为何原因闹得不欢而散。
自此之后,舒雪寒心灰意冷,厌恶天下男人,一气之下创立了落花宫,声噪武林,门中只收女徒,而这也恰恰是木战把他的喜武的二女儿送到江南学武的原因:图个放心。
木战听过木小年的话,急忙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很,嘴角几乎都快到了耳根处,惊异道:“你去?”
木小年重重点头,道:“大姐二姐入京皆是为我,我心里有愧,大姐出嫁时我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二姐出嫁,我来接送。”
不等他爹回话,木小年随即起身,抖了抖衣袖,面色阴沉的出了凌云殿。
木战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粗气。
知子莫若父,他儿子这副倔脾气,做出的决定即便是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倒了再往前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