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桌的黑衣男子听着柳朔风不耐烦的吐槽,原本平静如水的面色显得有些尴尬,但仍不忘了趁机多夹上几块酱牛肉配上一口青梅酒,生怕桌上的饭菜被撤了去。
但木小年并不在乎这些,一坛酒两斤酱牛肉的钱,对他来说可有可无,那黑衣男子故事讲的好,他愿意听,即便是扯犊子的废话,他也觉得这钱花的值。
老胡问木小年是不是想要剑帝城头上的那把七星龙渊剑,他说他想要,老胡又使劲闷了一口老酒,砸吧砸吧嘴,而后同样眯缝起眼来,心思深沉的望向木小年目光所在的方向。
轻叹一口气,木小年缓缓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酒水抿了一口,喝罢,转过头去煞有介事地看着柳朔风,柳朔风正要夹盘里的肉吃,瞧见木小年在看他,伸出的筷子便停在盘中不动了,人言剑疯子行为古怪刁钻与常人不同,但柳朔风不是心智未开,很多事情他比普通人要看的通透许多。
柳朔风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轻松道:“你小子盯着我看干嘛?我的任务只是来去途中保你个安全周到,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帮你。城墙上那剑,我是不会帮你取的。”
木小年眼神中明显有些失落,同行的众人之中,柳朔风是他内心深处取七星龙渊剑的唯一希望,思索片刻,木小年对着柳朔风双手抱拳行礼,开口道:“请前辈帮我!”
柳朔风将手中的竹筷随手一扔,挑眉斜眼,嗔怒道:“俺老柳只是吃了你几块肉喝了你几口酒,看你这样子,非要赶鸭子上架,逼良为娼?”
木小年连连摆手,解释道:“柳前辈不要误会,小年不是这个意思,小年真心想求墙头上的宝剑,只要柳前辈肯答应帮小年这个忙,天上地下奇珍异兽,只要柳前辈想要的,小年定悉数满足。”
柳朔风伸手掏了掏耳朵,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道:“你这话说给那些江湖才俊听听可还算诱人,俺一个糟老头子要这些东西做甚,每日有口肉吃有碗酒喝就够了,不去不去!”说着柳朔风双手抱在胸前,脚底发力,转了个身背对着木小年不再吭声。
这不到三日的车程,木小年对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已是多少有些了解,眼见着自己的愿望落空,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甚至开始有些恨自己不会武,否则便可自己去那城头取剑,想到这,木小年兀自再端起桌上酒水,皱着眉头一饮而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此间情,不单是男女缠绵之情,亲情亦可,友情亦可,在於人而不在於关系的称谓。
老胡从小看着木小年长大,将他视如己出,平日里虽主仆两人开玩笑惯了,但大小事情上都对他照顾有加,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惆怅,心头之上,同样也是愁绪万千。
老胡端起桌上的酒坛,一手抓口一手托底,贴着耳朵晃了晃,坛中酒水不多,但倒满两碗刚刚好,他一碗,木小年一碗。老胡端着酒碗碰了碰木小年的酒碗,笑道:“少爷莫愁,陪老胡吃了这碗酒,老胡替少爷去城上取剑。”
木小年眼神幽怨的看了看他,苦笑一声,道:“老胡,我知你是一番好心,但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木小年从记事起就跟老胡在一块儿,他在北陵境内遇刺那么多回,从来没见老胡顶事一次,甚至最初遇刺的那几次,老胡逃起命来比木小年跑得还快,所以木小年喜欢骂他一声贼囚根子,大事指望不上他,
小事他也办不明白,老胡的关爱在木小年眼中就是一场泥石流,澎湃但毫不平稳。 老胡见木小年心事沉重,没有心情举杯,便也不再勉强,自己悄悄将酒水送到嘴边,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全无之前的痛快,像是日后再也喝不到这佳酿了一般,就差将碗中的酒滴舔个干净了。
喝完碗中酒水,老胡伸出那只枯瘦老手放在嘴前狠狠摸了一把,啊的一声,似乎是享受极了,而后缓缓开口,眼神庄肃,神情平淡,道:“少爷在此稍后,老胡替少爷去城上取剑。”说着便将双手撑在自己的一双老腿上,缓缓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径直走向剑帝城的城门楼去了。
木小年见状急忙起身,喊道:“贼囚根子的老胡,你这是搞得哪一出?!别闹了,快回来,那剑不要也罢。”
老胡背对着木小年,微微曲肘,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头也没回,似乎是下定了去的决心。
在木小年心中,老胡虽然是个不靠谱的长辈,除了油嘴滑舌没有多大本事,但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能睡个踏实觉,心里也会有个盼头,不至於觉得空荡荡的。即便是平日里嘴上再怎么骂他嫌弃他,但要面对真正离别的时候,木小年是无法做到毫不在乎的,他讨厌别离,尤其是跟自己的至亲之人。
木小年见老胡不理不睬,似是铁了心要去城门前送死,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抬腿便要上前将他拽回来,却听到柳朔风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胡想帮你取七星龙渊,那是他的一番心意,去便去了,你急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