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七,清晨,风和日暖。
陵王世子木小年到达落花宫的第三天。
躺在落花宫客房内的大床上香甜酣睡的木小年,不知道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让他冲冲不肯醒来,直到丫鬟香梨站在他门外叫了两声“少爷,该起床赶路了,”木小年仍是一副睡眼惺忪意犹未尽的模样。
随行世子南下的众人,早早就收拾好了身上的行头,就等着木小年点点头,准备接上陵王府的二千金凯旋归程。
虽是不日便要回到陵王府内与家人欢聚团圆的木雨潇,此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没有多么的兴奋期待。
毕竟此番回家,对於在落花宫中拜师学艺已有九年之久的木雨潇来说,还意味着是一场别离。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别离应该是一场永别。
要知道在陵王府和落花宫中,木雨潇还可以由着她的性子做些随自己心意的小事,进出陵王府大门、落花宫宫门虽是也受些限制,却不至於哪儿也去不了。
可一旦嫁给了庆帝的二皇子李正干,虽是受万人景仰风华无限,但在皇族世家中,自由,从来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让木雨潇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的是:直到木小年收拾好装束走出客房门来,整整一个早晨,她都没有见到师傅舒雪寒的身影。
木雨潇心中很是困惑,平日里待她疼爱有加的师傅,为何会在她将要离开之际闭门不出,连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她,即便舒雪寒之前对自己上心的很是因为陵王木战的缘故,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跟她压根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难道此刻连陵王世子的面子也不肯给了吗?却是只派了她的大师姐林瑶瑶和二师姐周婉秋代替舒雪寒前来送行。
林瑶瑶和周婉秋两人近了木小年姐弟二人身前,抱拳恭礼,道:“世子,家师今日倏尔身体抱恙不能下床,特命我二人前来为世子送行,还望世子明月入怀,切莫怪罪。”
若不是瞧着二姐木雨潇的脸色不好看,木小年才不会在乎也不会稀罕落花宫宫主舒雪寒今日是否亲自前来送行,在木小年眼中没有什么是比接她二姐回家更重要更开心的事情,其余的都或可不值一提。
只不过碍於木雨潇的面子上,木小年才故作焦急的神态,关切问道:“哦?不知舒掌门病态如何,需不需要本世子从陵王府内派几个神医过来给舒掌门瞧瞧?”
木小年的话刚说完,还没等林瑶瑶和周婉秋答话,站在一旁听说舒雪寒卧病不起的木雨潇,急忙开口问道:“雨潇在落花宫中待的时间虽是不长,但也有九年之多,从未见过师傅她老人家生过什么病。大师姐、二师姐,师傅她老人家到底怎么了,病的要不要紧,严不严重?”
林瑶瑶再次躬身行礼,正声回道:“林瑶瑶先替家师谢过世子的关怀垂爱,有劳世子费心了。师傅她老人家只是偶感风寒,年纪大了难免比普通人恢复起来要慢上一些,再静养几日便可无恙,还望世子、九师妹见谅,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木小年听罢倒是应声的极为痛快。
心中仍是挂念不下的木雨潇却是扯开步子便要再回落花宫中去看个明白,不想却被林瑶瑶一手拦了下来,解释道:“雨潇,师傅她老人家特意嘱咐过,让九师妹安心赶路回陵州,切不可因为她老人家耽搁了行程,误了陵王府中的大事,此等罪责,师傅她老人家背负不起。”
木雨潇见大师姐林瑶瑶的态度坚决,
语气坚定,心中虽是有一万个放不下,却也只好就此作罢,委屈道:“大师姐、二师姐,雨潇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师傅她老人家的身体就有劳师姐师妹们多多费心了。” 林瑶瑶和周婉秋自是满口应下,私下里还又对木雨潇说了许多体己宽慰话,毕竟同门一场,临别在即,两人於公虽是无权再做挽留,於私却也是心有不舍。
木小年站在一旁,面东而立,很是识趣的闭口不言,静静候着她们师姐妹三人互诉衷肠,对於离别的苦楚,他心中比谁体会的都更加深刻。
直到候在车驾一侧的仲白羽眼见时辰已是不早,近了木小年身前提醒世子该启程赶路时,木小年才心有不忍的打断了木雨潇她们三人的叙旧。
任其心头纵有千般不舍,终须一别。
木雨潇眼中噙泪神情凄凄却也瞧着仍是楚楚动人。
木小年上前两步很是温柔的搀着木雨潇的胳膊,将她扶进了车驾内。
从陵州城来的时候,有老胡在自然是有赶马车的人,可如今老胡不在了,平日里言行怪诞脾气时好时坏的柳朔风却主动挑起了赶车的重担。
木小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柳朔风客套了几句,却不想柳朔风剑眉一挑,冷哼道:“跟着你这臭小子走了这一路就没安逸过,就当是俺老柳欠你们爷俩的。”
柳朔风这一番话却把轿厢内面带哭容的木雨潇逗笑了,她自己的亲弟弟她当然清楚,不用想就知道木小年这一路肯定惹了不少麻烦。
只不过柳朔风主动担起赶马车的担子也确是不得已而为,世子随行的众人中,仲白羽和晋天开需在马车两侧护驾,后车的马夫车技再好也不能同时赶上两辆马车,堂堂陵王世子又怎能干这些风吹日晒的粗活,余下的便全是些女眷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