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香——」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再落到她身上。
像换了个人的尚香蹦跳到脸色依旧铁青的何师我身边,笑嘻嘻地问:「画师,不介意我跟你作伴吧?」
「在你刚刚踢了我一脚之后?」他难以置信地扬眉。
她认真的点头。
「你脑子没坏吧?」
「你脑子才坏了。」
「你不怕我杀你?」
「你不是找不到机会报仇吗?」
站在一边的秦忆风的心情酸涩,她到底还是要离开,在昨夜他以行动表白后。
「我脑壳坏掉才会让你跟。」最后何师我很强硬的挤出这句话。
「腿长在我身上,由得你说了算吗?」她很轻蔑地哼了一声。
何师我的脸色开始发绿。
望着自己手臂上突然多出一只手,她用力抿紧了唇,却没有勇气抬头去看秦忆风的脸色。
「你认为现在我还会让你走吗?」
原来脸色很臭的何师我在听到这句话后,两只眼睛倏地发出诡异的亮光,犹如饥饿的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不愧是八卦茶寮出来的,血液里邪恶的因子马上发挥到极致,目光在两个暗潮汹涌的男女身上晃来晃去。
「大哥,小妹又不是走了就不会再来,你不用强留我下来。」她试图用最轻松的表情面对他。
「那就用眼睛看着我说话。」他捏起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眼神闪啊闪的就是不敢对上那双会勾人魂魄的星眸,可是看到他红润的唇,昨夜的一切又在她脑中炸开,桃花迅速开遍她的身体,蔓延至她的脸庞。
「脸红了!」何师我像瞧见了天降红雨,要不是有人不客气的挡开他,他已经趴到她的跟前去证实。
「画——师——」现在轮到她尖叫了。
「真的红了哦。」他继续火上加油,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他敢肯定错过一定终生遗憾。
「秦忆风,你松手,我今天要不撕了他那张嘴,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倒过来也不会更好听。」偏偏有人决定让今天这把火烧个过瘾。
「何师我,你死定了!」
见她难得露出抓狂的神情,秦忆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手,如果她真的很生气,由别人承担她的怒火要比自己承担好得多,所以他很抱歉的看了何师我一眼,这次就偏劳他了。
尚香的武功并不很高,但是兔子急了咬一口也是很疼的,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温驯一类,偶尔耍点小手段,打败一流高手甚至顶尖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何师我最后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一点都不奇怪。
真狠!所有看到何师我惨样的人都只想到这两个字。
江湖上长耳朵的都知道丹青圣手何师我除了他那双手,最珍惜他那张名列江湖十大美男之一的脸。
「秦忆风,你这样的行径就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被人指名道姓的秦忆风神色从容地呷了口茶,「在下有做过什么吗?」
何师我双眼喷火,两手发颤,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他在后面屡施黑手,尚香怎么可能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死道友好过死贫道也不是这种死法吧?
「好痛……」
世界上最无耻的是什么人?就是那个正在呼呼自己一双窍细柔荑的行凶者。
「来,把这药膏抹了会好一些。」秦忆风很关切地递上良药。
「画师,来,我帮你抹药膏。」尚香高高兴兴的拿着药朝受害者走去,完全不理会身后那张逐渐变得一团黑的脸。
「站住,」何师我紧张地退后,「你再靠近我,我就咬舌自尽。」
鸦雀无声!
突然屋子里静得连一片树叶掉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尚香因愕然而微张的嘴终於慢慢掩阖,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忍俊不住,「哦,咬舌自尽——那就咬吧。」
秦忆风已经忍笑忍到浑身状似抽筋,原来跟她相处不抓狂的人真的很少啊,瞧瞧江湖上以好脾气闻名的何师我现在的模样,全身颤抖一如风中的枯叶,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反制於人。
「啪」的一声,何师我拍烂了身边的桌子。
「继续。」她不痛不痒的鼓励。
一张椅子继而碎裂。
「很好。」她微笑。
在何师我毁掉客厅第十张桌椅的时候,主人终於变了脸。
「何兄,还请手下留情。」
这些全是上好的紫檀木,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再任人这样一件一件地毁下去,纵使天剑盟富可敌国也会有破产的一天,更何况天剑盟只剩……
「大哥何必这样小气,区区几张桌椅而已。」
「对,秦少主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手起话落间,两张桌同时报废。
他们两个连成一气,这倒让秦忆风始料不及,顿时愕然不已。
「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走?」何师我一边把别人家的东西当柴劈,一边很悠闲地发问。
「我有问过你几时偷看柳大美人洗澡了吗?」她反问回去。
秦忆风托住自己的下巴看好戏。
何师我俊脸乍青乍白,极度扭曲。
「你怎么知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摸了摸耳边的长发,她淡笑道:「我难道没说过自己曾经扮过柳絮吗?」
何师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其灰败的程度。
「以后不要老是追着不相干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辩白自己所犯的过错,平白让我抓住你的把柄,多不好意思。」
她会不好意思?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透露出这样的怀疑。
「不过,这种消息我倒是不介意多知道一些,这样上茶寮八卦的时候还可以更尽兴一些。」她笑眯了眼。
秦忆风终於明白为什么她能当上八卦茶寮收集消息的小黄莺了,那根本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嘛。
何师我走了,挥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却在身后留下一室的残破桌椅。
「为什么?」尚香失去形象的揪住某人的前襟,将他强行拽到自己眼前。
被迫低头跟她眼对眼,秦忆风的表情随性自在,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迷人的微笑,「他是你朋友。」
「谁说的?」她翻脸不认人。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她就连赖皮起来的表情也令人发噱,好想伸手指掐她鼓起的腮帮子,亲吻她透露着倔强与狡赖的双眼。
「也对,他是为追杀你才来天剑盟的。」秦忆风非常合作的顺着她。
「所以他损坏的东西凭什么要我替他赔?」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笑意从眼底溢出,秦忆风不着痕迹的贴近她,「他因为追你而来,又因为目的没有达到恼怒而去,离去之前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顿了一下,目光瞟向一室的狼借,「这些东西中古玩字画为数不少,天剑盟损失如此惨重,总不能一声不吭地吃下这个哑巴亏吧?」
「吃了又不会怎么样。」她一副事不关己。
他眼角为之一抽。
「况且,你既然敢把这些古玩字画摆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那这种意外也应该算计得到才是,所以凭什么让我赔?」她越说越理直气壮。
秦忆风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咦,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近到她都可以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他呼出的热气扑到她脸上,让她没来由地红了脸,莫名的有些脚软。
深夜,暗室,那纠缠着自己的火热唇瓣……
「表哥——」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击破屋内所有的旖旎风情。
尚香迅速推开快要贴到自己身上的男人,转头看向门口。
秦忆风则是饶富兴味的看着在瞬间神色恢复自如的人,她变脸的速度真是惊人,快到他几乎以为刚刚那个满面娇羞、眼神迷离语人的她只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幻觉罢了。
「姊姊找大哥有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白玉兰努力将目光定在一室的狼借上,刚刚那一幕好刺眼。
尚香弯腰拾起地上的半幅残画,悠然一声轻叹,「有人嫉妒天剑盟太过富足,所以千山万水地跑来搞破坏。」
白玉兰愕然,「嫉妒?」
秦忆风无语,看她如何为自己脱身。
「姊姊,」前一刻还悠闲调侃的人,下一刻换上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你来评评理,明明是别人毁掉这里的东西,大哥却赖上我,让我来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表哥让你赔东西?」
尚香用力点头。
你们两个刚刚的样子实在不像在讨债呀。白玉兰心头恨恨地想着,脸上却是一副贤良的表情,「表哥,既然不是香儿妹妹的错,何必吓她。」
秦忆风哼了一声,「那人就是追着她来才会把这些东西毁损的,不让她赔,难不成天剑盟自认倒霉?」
「这些东西原是身外之物。」
白玉兰的话马上得到了尚香的热烈追捧,「姊姊说得真是太好了,姊姊不但人长得似神仙,就连秉性修养也如此超凡脱俗,哪里像有些世俗之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世俗之人状似失聪的看着门外盛开的花丛。
「表哥留下香儿妹妹就为了让她赔东西?」白玉兰小心的确认。
某人继续失聪中。
「姊姊,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尚香像小女孩一样不依地摇晃着白玉兰的手臂。
「是表哥不让妹妹走吗?」
她用力点头,委屈的扁嘴,「我打不过大哥,所以没能跑掉。」那个死画师,没义气,竟自己一个人落跑。
听她这样说,白玉兰的额上出现黑线,跑掉?
「妹妹还有事情要去办?」
「嗯。」她用力点头。
白玉兰目光扫过那个状似赏景的男人,唇畔绽开一抹艳丽的笑靥,「那姊姊做主,这些东西不用妹妹赔了。」
「真的?」世上还是有好人。
「假的。」某人不再失聪,干脆利落的浇熄她的喜悦,「赔不出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东西,你就别想走!」
尚香的眼睛倏地冒出火光,「我去哪里给你弄一模一样的东西来?」那些都是古玩字画啊,赝品没问题,可真的她去哪里挖啊?
表哥根本就不想她离开,这个认知让白玉兰袖中的拳头下意识的握紧,垂下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那就留下来。」这是他的答案。
「秦忆风——」尚香急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