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渺渺反应一瞬，很快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她没有听话， 嫣红唇瓣不经意抿起， 反而弯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 「学长不是不希望我坐前面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接她去知渺福利院， 她上车时， 他特地要求她坐在后面。

那冷漠的模样，仿佛跟她待在一起就是对自己格调的降低。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么？

何知礼眼睑半敛， 避重就轻， 「你不是说坐在后面会把我当成司机么？」

是这样没错， 路渺渺站在门后， 下巴懒懒地贴着搭上的手臂， 歪头认真地看他，「学长不愿意当我的私家司机吗？」她眉眼弯着，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意呢。」

何知礼深深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他确实不想在意， 甚至连她昨天离开都不应该追出去。可什么事情跟她扯在一起， 就会脱离他的控制。

包括车前车后的这段距离，也变得遥不可及。

「还是算了， 」不等他说话， 路渺渺就替他下结论， 「我会尽量不把你当成司机的，学长也不要要求我坐到前面，我已经适应了现在这个距离， 突然改变会很不习惯。」

何知礼动作停顿，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出口，等她坐上车后，面无表情地驱车离去。

何知礼住的公寓离市中心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繁华的商贸中心。

他把车停进车库，和路渺渺一起走进商场。

今天是周末，商场格外热闹，充斥着过来过往的人流。

每一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男女，都妆容亮丽、衣冠整齐，俨然精心打扮的后果。

唯有何知礼身边的路渺渺，穿着不合时宜的拖鞋，行走在每一个柜台之间。

幷且这鞋比她的脚大了不止一点，她每走一步，旁人都会担心她被拖鞋绊倒，偏偏她走得无比平稳，仿佛文雅的家教深入骨子里，即便随意，也举止漂亮得体。

何知礼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鞋区。

鞋区种类繁多，款式精致，且大都价值不菲。

路渺渺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双浅口鞋面前。这里的店员见她穿着不算奢贵，对她也不太热情，见她想试穿，善意地提醒︰「这双鞋很贵。」

路渺渺看过去，「贵得不能试穿？」

店员说可以，冷淡地询问了她的尺码，就去了里面取货。

路渺渺等在外面，店员回来以后，她上脚尝试。

鞋子是简单又别致的设计，前口由几朵花瓣形状拼接而成，像一脚踩进了花海，柔软舒适。

花瓣鲜亮的顔色衬着她雪白的脚面，美得不可思议。确实对得起标签上的价格。

路渺渺挺喜欢的，只不过尺码有些大了，她想谘询店员换一双小一点的尺码。

只不过店员正在招待另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士，对她的要求充耳不闻。

路渺渺托了托下巴，正想该怎么引起重视，旁边站着的男人已经向前了一步，从鞋架取下适合她的鞋子，弯腰蹲在她的身前。

何知礼骨节分明的手掌托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褪下她的鞋子，然后拿起刚刚拿下的其中一只，虔诚而又专注地穿在她脚上。

路渺渺微微一愣，低头看他。

他似乎感觉不到她的错愕，乌目低垂，继续不动声色地爲她穿上另一只鞋子。

「大小合适么？」他忽然抬起头问。

路渺渺点头，等不及说什么，他已经站起身对那边的店员说︰「要这一双。」

顿了顿，强调︰「每个颜色各一双。」

那边的店员猛地停住，似乎不可思议，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去仓库取货。

回来以后，已经一改刚才的态度，对路渺渺殷勤备至︰「您的男朋友对您真好。」

路渺渺张了下口，似乎想要解释，但又最终什么都没说。

等何知礼付过账，提着鞋盒走出专柜，她才不声不响地跟上。

走了一段路，快到商场门口时，路渺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按了几下，才重新放回包里。

几乎同时，何知礼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叮」的一声。

何知礼腾出一只手，随口拿出手机，划开看了一眼。

脚步蓦然停住，回头看向身后。

路渺渺已经停在原地，抬着脸蛋，一本正经地看他。

何知礼举着手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微信屏幕上方，赫然一个转账页面。

转账的人名叫「千层渺」，转账金额恰好是那几双鞋子的价格。

路渺渺说︰「把鞋子的钱还给你，学长不会这么快忘了帮我付过账吧？」

「我没有让你还给我。」何知礼看着她，黑眸深深，「那些鞋子是我送给你的。」

何知礼以爲这么说，她就会收下，放弃向他转那一笔钱，没想到她只是沉默，然后道︰「学长不必爲了同情我，做到这个地步。」

何知礼脸色微变，「你觉得我在同情你？」

「不是吗？」她乌眸真诚，一针见血，「送我回家，给我做早饭，爲我买鞋，你从昨天到今天的所作所爲，难道不是因爲同情我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释他对她态度改变的原因。

他听见了她和宋赞的对话，知道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不再对她冷嘲热讽，像呵护一朵花，突然关怀备至。

这一切的一切，取决於不该有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