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礼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如同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你压抑着，克制着，见不得光地对她的那些好，通通被她用另一层含义扭曲。

这一耳光将他抽得清醒，他忽然压低唇角，冷冷一笑。

像是讽刺，又像自嘲。

「我没有那么无聊，浪费时间去同情一个人。」

留下这句话，他就扔下她大步离去。

*

路渺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何知礼已经不见。

她自己打了辆车，去外公住的医院。

一路上仍有些不明，他为何这么生气？

如果她误会了他，他对她不是出於同情，他爲什么不直接对她解释？

还是说他被她说中了原因，恼羞成怒？

她猜不透他的情绪，就像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蹲下来给自己穿鞋子一样。

那样虔诚，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遗落，他都能不眨一下眼睛，只专注手里的事情。

只是同情，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路渺渺敛低眉眼，陷入沉思。

好在外公的医院距离这里没多远，很快就到了，打断她的思绪。

她付完钱下车，走进医院。

外公已经醒来，正坐在床头和梁助理说话，外婆在一旁修剪茶花。除了他们，她的妈妈也在。

路贞出差刚回来，身上仍穿着职业的衣服，面色稍显疲惫，看见路渺渺进门，第一个问道︰「听说你昨晚留宿在别人家里？」

路渺渺微怔，点了下头，想要解释︰「我昨天和朋友……」

「男的女的？」路贞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理由，直接问道。

路渺渺停住，轻轻一哂，「女的。」

路贞便不再多问什么，许是对她一直很放心，知道她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留下一句话，就让她坐到一旁--

「如果是男的，最好带回来家里看看。」

这句话正好被旁边的路老爷子听到，路老爷子停下与梁助理的对话，看向她，不满地质问︰「渺渺才多大？你有空问她这个问题，怎么不多爲自己考虑考虑？」

路贞平静地说︰「十八岁还不算大？我生她的时候才十九。」

路老爷子气绝，这是什么光彩事不成？她居然还当着女儿的面说！

路老爷子︰「你也知道自己当时才十九，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不要生，你偏不同意……」

话说出口，猛地想起路渺渺也在，赶忙往一旁看去。

方才坐过人的椅子已经空了，少女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一束刚刚回来时带上的花枝。

……

楼下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院子里不少下来晒太阳的家属。

路渺渺随处转了一圈，倒不急着上去。刚才听外公中气十足的声音，想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与其回去听他们父女俩吵架，不如多在下面溜达。

走了一会，她想起何知礼给她买的鞋子还没有拿回来，刚才爲了不让家人知道，她特地存放在了前台。

现在倒可以趁此机会，先送回家里。

思及此，她脚步一转，往前台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像催命的符咒。

路渺渺拿起手机，就见屏幕上满满的感叹号。

高阳公主︰小学妹，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高阳公主︰老二说你去了他的公寓？？！！！

高阳公主︰你们什么情况！！！！！！！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面人的震惊。

路渺渺唇瓣抿起，乌眸转动，正思考该如何回复，人已经走到前台。

前台护士正在回答一名男人的谘询，看见她，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路渺渺收起手机，说︰「我刚才在这里寄放了几双鞋子。」

护士翻看手边的记录，「您留名字了吗？」

她点头，咬字清晰，「路渺渺。」

旁边谘询的男人忽然僵住身躯，转眸朝她看来。

她从护士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幷未注意男人的视綫，返身往医院门口走去。

男人面容震惊，目光追随着少女，深邃瞳仁映着她的身影，严肃的五官因爲这个名字而柔和。

直到少女快要消失在医院门口，他才朝她迈了几步，难以置信地道︰

「渺……渺？」

尽管很轻，带着对这个名字的不熟练，但依然被路渺渺的耳朵捕捉。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那位高大威严的男人。

他高鼻浓眉，眼窝深邃，额头有一簇明显的美人尖，与她额头上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