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浮云若翩。
蓝桥和白雪音盘膝坐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四掌相合,四目相对。
两侧是百丈千仞的陡峭山壁,冰凉的河水从东侧不远处的悬崖间飞流而下,形成一道二十余丈的壮丽瀑布。瀑布最初沿山隙倾泻,倾落数丈后被一方巨大的利石劈作两半,一半形成水帘径直落下,落地后汇成一泓深潭,然后潭水满溢,又向西流成一条绵延数里的小河,与南北两侧的悬崖共同形成一条风景秀美的河谷;另一半则再落丈,拍散在山岩乱石之上,化作轻纱薄雾般细密的小水珠,弥漫到整个河谷之中。
河水甘冽,悠缓而清浅,在这幽深的谷底不疾不徐地流淌着,历经千年而不竭。浓厚的水雾如棉白的衾被般覆盖在河谷上空,让整个谷底陷入一片朦胧。若隐若现的阳光下,两侧的河岸草木旺盛,不但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树,还有如茵的翠绿草地,各色娇艳的小野花点缀其中,数不清的各式山珍随处可见。
蓝桥白雪音分坐河中一块胸口高大石的两侧,任半边身子浸在冰凉的河水中冲刷。弥散的水汽把谷底的能见度降到最低,即便近如他们这般面面相对,也只能勉强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
蓝桥背着白雪音进山,闷头走了半日才发现这终年被水幕笼罩的河谷,遂寻路而下,在河谷中又摸了个把时辰,终在黄昏时找到这样一处完美的疗伤之地。
白雪音坐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却不料她双手刚一离开蓝桥的手掌,和蓝桥间的气息流转立时中断。顿时她就感到丹田之中浊气上升清气下降,胸口发闷的同时伴有想要呕吐的难过感觉。
“不可以这样。”蓝桥微一探身,再次抓住白雪音想要抽回的窍手,混融的真气再度开始流转,“咱们每天分开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锺,否则气息断绝,将会前功尽弃。”
白雪音被蓝桥抓住手后,难过的感觉立减,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敢乱来了。”
“偶尔断开一下也不是不行,但你会难受的。”蓝桥关切地看着白雪音惨白的面容,柔声道:“你想洗脸是不是?来,我帮你。”
虽然因双手不能与蓝桥分开略有不便,但在蓝桥的竭力配合下,白雪音总算还是洗净了脸:“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说罢她向蓝桥嫣然一笑,尚自有水珠滴落的玉颊上泛着粉嫩的红晕,嘴角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似隐若现。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虽有些散乱,却黑得像乌鸦翅膀似的在水雾中抖动。深不见底的乌亮瞳仁仿佛带着些小女孩般的稚气,又似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就在这一瞬间,蓝桥忽然觉得她很美。
自从在庐州郊外与她初相逢,他们始终处在与聆雨堂抗争的巨大压力之下,营救朱清筱,白桦林逃生,直到此刻,蓝桥才终於能够放松心情,好好欣赏一下面前的美丽少女。
“怎么啦?”白雪音见蓝桥直勾勾盯着自己,打趣着道,“是否我生得太漂亮看得呆了。没事不要紧,想看你就尽管看,反正时间还很长,我也不收税。”
“我说你可别骄傲。”蓝桥被她说得莞尔,却又着实不愿否认拂她兴致,便小声道:“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算你识相!”白雪音被蓝桥那既诚实又不服气的语气逗得掩嘴一笑,故作叹息道:“能得蓝公子‘一点点’称赞,小女子真该敲锣打鼓,齐德隆咚呛地好生庆祝一番。
” 蓝桥听白雪音说得有趣,油然道:“看在我叫你别骄傲你就好像真的不怎么骄傲的份上,我为你即兴赋打油诗一首,也算不白被你惊艳一场。”
“哦?”白雪音兴致盎然地道,“没想到蓝公子还是个雅人,快说来听听。”
蓝桥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仰首观天,长吟道:“侠女剑含香,热血染裙裳。”这两句兼赞白雪音的美貌与古道侠肠,白雪音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催道:“接着呢?”
蓝桥摇头晃脑地续道:“顾盼轻一笑——”他故意拖长尾音,却没说出最后一句。白雪音娇嗔着急道:“最后一句呢?不许你故意吊我胃口的。”
蓝桥顿了顿,嘴角逸出一丝微笑,阴阳怪气地唱道:“——怒掀牛骨汤!”
话音未落两人已是哄然大笑,不但蓝桥笑得前仰后合,白雪音也笑出了泪来。
他们是如此的放恣尽兴,在连续多日的紧张之后,他们终於放下了肩头的压力和责任,以及心中所有的烦恼与顾忧虑,任一切世俗的纷扰在这一刻,在这与外界全然隔绝的人间秘境中,随水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