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春蚕到死(1 / 2)

靖难英雄谱 端木南柯 3374 字 2个月前

风夜菱和花语夕立在小云台门楼第二层的小窗前,居高临下瞧着敌人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

早先她们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但当绳索这唯一的逃生通道被拓跋良切断,她们就知生机已绝,只余战至最后一口气的机会。

巴木图怒形於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於小云台的石阶下,他的千人队里三层外三层,如水桶一般,把这巴掌大的小云台围得水泄不通。

敌人不仅有一千名剽悍的鞑靼士兵,还有索罗拓跋良等四位塞外高手,如此实力,却只是用来对付风花二女,还有她们带来的二十名琅琊军战士。

五十比一的悬殊的力量差距,即使敌人伸长脖子任她们宰割砍杀,也能让她们砍到力竭手酸。

若要突围,从左右两端的石阶回到关城是唯一的出路,可全被敌军封死,身后是壁立千仞的高崖,舍小云台的门楼外再无一处可延长她们杀人或被杀的时间。

巴木图的将旗在北风中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巴木图和索罗拓跋良等人凑在一起,对小云台上的风花二女指点着说话,不用说也知在商议能最快杀死或生擒她们的策略。

敌人的士兵被分成一个个五人一组的小队,两个小队组成一个中队,十个中队又形成一个百人大队,十个百夫长各自归拢队伍待命,随时准备对这弹丸之地的小云台发动进攻。

风雪下的寂静午后仿佛残酷决战的前夜,单是看着敌人如雪中铁林般鼎盛的军容,已足可令人胆寒。

花语夕燃起前所未有的强大斗志,眼中精芒爆现,扯了扯风夜菱的衣袖,沉声道:“跑是跑不掉了,咱们争取在死之前,拉多几个敌人陪葬。”

风夜菱点头表示同意:“这门楼十分坚固,咱们可以先杀一阵,然后死死守住门口,他们纵然人再多,也不得不一点点挤过来给我们杀。”

“只要拖得够久,他们总难逃这遍布全城的烽烟,只不知我们是否还有幸活到那一刻。”花语夕凝视着风夜菱道,“告诉我,你现在还恨我吗?恨我当初曾不择手段地对付你,又或……”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又或恨我勾引你家男人。”

风夜菱苦笑道:“我现在哪还有闲心去想这些破事?左右咱们也出不去了,与其把心思花在和你过不去,还不如全心全力尽我所能地削弱鞑子的兵力,那岂不是更划算?”

花语夕幽幽地道:“除了公子,你的内心现在有没有特别惦念任何人?”

风夜菱沉默半晌,缓缓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自赶到北平以来,近几日我总想起静姝姐。若我今日战死在此,她会不会为我伤心呢?还是会暗中得意?因为命中少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者。”

她说到这顿了顿道:“你认识她吗?”

花语夕摇摇头。

“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只想到杀人,只有满腔的恨和怒火。”或许是不敢直面风夜菱的目光,她半闭上眼道:“但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忽然扪心自问,我这一生,是否太过执着於往事,太过想要变强,因而错失了人生中其他美丽的风景?我抛弃爱情,抛弃友情,背弃了一切我可以背弃的人或理想,我究竟是强者还是弱者?”

风夜菱似笑非笑地道:“听你的口气,若我们有机会活下来,你大概会痛改前非,找回你曾失去的东西,对吗?”

花语夕喟然道:“太晚啦,不知及时行乐,待到心碎已是追悔莫及。”

她见风夜菱微仰俏脸,任漫天的雪花飘落其上,忍不住又道:“如有可能,你想让这段故事有怎样的结局?”

风夜菱不答反问:“痛苦或美满,换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她不等花语夕再问,如梦初醒地把目光投往小云台下巴木图、索罗、拓跋良等人的方向,道:“他们来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天响起,南北各奔出一支百人队,沿着小云台两侧的石阶往台顶上逼近。他们走过第一段石阶,踏上第一第二段石阶之间的第一级小平台,队形丝毫不乱,又踏上第二段的石阶。

风夜菱钻进门楼,对武羿以外的其余的十九名琅琊战士道:“敌人用车轮战术,记着以守为上,不要在这些小卒身上耗费太多力气,留着等索罗他们来。”

花语夕一边喂武羿吃下药丸,像当初医治蓝桥般为他行针祛毒,一边问其他战士道:“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今趟咱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回,若有机会活着出去,我给你们每人娶个大美女回家。”

风夜菱附和地道:“花大家说到做到,况且我们并非毫无活路,现在已过了正午,只要能捱到日落,我们说不定可趁黑突围。”

接着她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道:“以二十对一千,就算最终饮恨,只要能捱至天黑,又有何憾!”

她右手菱歌戟,左手翳影弓,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立在门楼前,睥睨天下般看着从左右涌来的敌兵。

拓跋良显然是众人中对中原形势最为了解的人,对巴木图耳语了几句,后者哈哈一笑,用极不熟练的汉语喊话道:“听说你就是中原最美丽的女人?要是你肯放下武器,陪我们兄弟喝两杯,我可以让你的人安全离开。”

他此话一出,拓跋良紧跟着又用蒙古话翻译了一遍,鞑靼军内立时爆出一阵哄笑。

“有什么好笑的?”风夜菱扬起菱歌戟,遥指着巴木图暴喝道:“有种你就来和我风夜菱单打独斗一场,让你的手下看看你在不是以多欺少的情况下,是个如何的窝囊相。”

巴木图左右同声喝骂,群情汹涌。

拓跋良用蒙古话阴阳怪气地道:“想单打独斗也可以,不过此处不是地方,晚上来我帐里如何?”

鞑靼军又是一阵哄笑,同时爆出各种粗鄙不堪的言论,当然离不开男女间的那点龌龊事。

巴木图打出手势,截停双方的骂战,道:“姑娘果然是不怕死的硬骨头,本将军很喜欢,如你肯弃械投降,在本将军马前跪地宣誓永远效忠,本将军保证你能体面地过完后半生。”

“少废话!”风夜菱冷笑道,“从向你这样的蠢猪投降的一刻起,我就永远不可能体面。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人是否都和你一样窝囊。”

巴木图大怒道:“死到临头仍敢大言不惭,你们最好不要被我生擒活捉,否则我会教你们生不如死,动手!”

号角声起,战鼓声响,南侧石阶上的百人队率先舞动大刀,往风夜菱立身的平台杀来,声势骇人。

风夜菱狂喝一声,一翻身跳上门楼的屋檐,以最快的手法上弦放箭,每一次拉弓都是四箭齐发,头排的鞑靼战士中箭滚下石阶,累得后来的人也纷纷堕跌,无法保持冲锋的阵形与锐气,乱成一片。

这时北侧石阶的百人队也涌上来,风夜菱伸手去摸箭筒,却摸了个空,原来她发箭奇快,眨眼间的工夫就已把筒中的四十支箭射个干净。

“箭来了。”花语夕仿佛未卜先知,从门楼的窗中扔上来一筒箭,风夜菱赶忙抓住,又是一轮疾射,把北路的敌人也射得滚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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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未受波及的敌兵绕过中箭倒地的同伴,试图再向前扑,却仍给风夜菱以翳影弓无微不至地一一招呼侍候,虽是“一女当关”,因其居高临下,又有弓箭的射程优势,硬是把南北两路的敌兵阻截於第二第三段石阶间的第二级平台之下。

号角声再度响起,风夜菱抬眼一看,见远处又有两个新的街区冒起“烽烟”,知道毒烟的传播已不可阻止。她亦明白随着时间推移,趋於绝望的敌人必将更加疯狂。

当另两筒的箭支用尽,风夜菱再难通过箭矢拒敌,无奈从屋檐上跳下,闪身回到门楼中。

花语夕从面色已由白转红的武羿身上收回针,轻吁了一口气道:“他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