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制止她的动作,「不喜欢吗?」
「喜欢,可是——」
「那就戴着吧。」他向摊主询问价格。
摊主看他一身西装,一派洋气,就晓得是个有钱的主顾,心下转过一些心思,伸出两个指头,热情道:「我看镯子与这位小姐极相配,公子若有意,给我二十个大洋就好。」
秦芳仪一听,忙偷偷扯了扯周晟的衣袖,小声道:「太贵了表哥,我不要。」
摊主赶紧道:「二十块大洋,除了这一对翡翠镯子,还有这只玉佩,当做添头也送给公子。我瞧公子和这位小姐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看着有眼缘,给的是实在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秦芳仪红了脸,「我们不是——」
周晟却笑道:「包起来吧,我看也挺好的。」他爽快的付了钱。
摊主喜上眉梢,又胡乱说了一堆金童玉女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周晟面不改色,含笑听着,秦芳仪窘迫得直要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待离开那处摊位,她仍想把镯子摘下来,「表哥,真的太贵重了。」
周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哥,难道还不值两个镯子?」
秦芳仪垂着长长的眼睫,只道:「不行的……」
表哥只把她当做表妹,自己却不知足,不想将表哥只当表哥,若收了这一对镯子,恐怕心中更有许多不该有的想法,她怎么敢收呢?
周晟还要再说话,一旁忽然插入一个惊喜的女声,「晟哥?」
二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几步外的摊子边,立了个年轻女子,一身月白旗袍,素面朝天,不加装饰,却别有一股出水芙蓉般的清纯。
秦芳仪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位李家小姐,表哥曾经的未婚妻,数年前,她曾见过表哥与她同行。
她转头去看表哥,果然,他已经愣住了。
秦芳仪垂下眼,手腕又挣了挣,这一次,轻而易举的从周晟扣着她的手掌中脱离。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烫,却不是羞怯。
表哥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还有什么脸面与人拉拉扯扯呢?想起方才被表哥牵着手时,心中那股隐秘的喜悦,此时想来,就好像是心底的秘密被赤裸裸的展露在阳光下,叫她难堪得几乎站不稳,只想远远躲开。
她不敢去看周晟,也不敢看对面那位李小姐,低着头,急急道:「既然表哥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周晟回应,转身步履匆匆离开。
「芳仪——」周晟追了几步。
「晟哥!」李梦雅出现在他身前,眼中闪过惊喜、激动、怀念等许多复杂情绪,不等再开口,眼角已经红了,「晟哥,我——」
周晟斯文的脸上带着着急,打断她,「梦雅,改天再和你联系,芳仪一人回家,我不放心,先去送她。」
李梦雅意外地看着他的身形快步离去,许久后,狠狠咬住下唇。
街道上人多,秦芳仪不过先走几步,周晟之后追来,就看不着她了。他只得沿着秦府的方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眼看秦府就在面前,他正准备入内问问佣人,却见秦宅侧面小巷内,蹲着个粉色人影,不是秦芳仪是谁?
她抱膝蹲着,长裙及地,脑袋埋在膝盖上,消瘦的肩膀轻轻耸动,不必说,又是在哭。
周晟站在巷子口看着她,心中寻不到人的烦躁渐渐散去,反倒有一股柔软酸涩袭来。
他叹了口气,慢慢靠近,温声道:「怎么哭了?」
秦芳仪听到动静,慌乱的抆着脸,不敢抬头,带着鼻音,磕磕巴巴道:「是、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周晟在她身前蹲下,单膝触地,又问:「方才为什么跑?」
秦芳仪不答,窍细的手指被手帕绞得发白,「表哥怎么回来了?李、李小姐还在呢。」
周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不要管别人,告诉表哥,为什么哭?为什么跑?」
眼神慌张的游移着,秦芳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多的眼泪汹涌流下。
那些心思,那些见不得人的念想,怎么能被表哥知道?
但她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或许……该叫他知道的,这样,他就会厌弃她,远离她,这样,心底再没有侥幸,才不会心生妄想。
周晟又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从胸前口袋掏出白手帕,替她抆眼泪,「好了,不想说就不说,别哭了。」
秦芳仪终於忍不住,哽咽道:「表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这样也叫好么?」周晟低声问她,「傻丫头,表哥对你一点都不好,若好,你怎么会哭?」
「不是的……不是的……」秦芳仪忙摇头。
周晟不等她说完,又靠近了些,将人抱住,轻轻拍拍她窍瘦的脊背,「别哭了,表哥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以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对你更好,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秦芳仪僵硬地靠在他肩膀上,眼泪一时止不住,还在往下流,她几乎不能理解周晟话中的意思,愣愣问道:「为什么?」
周晟在她耳旁轻声道:「因为表哥想追求你,想要令你垂青,想跟你一起生活,行么?」
秦芳仪失声许久,突地一把将他推开。
周晟正觉得疑惑,从方才就一直不敢看他的人,却忽然与他对视。
似乎是为了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甚至是为了看清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表哥,秦芳仪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突然捂着嘴咽呜出声,「表哥,你别骗我……我会当真的……真的会当真的……」
周晟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揉了又揉,展开来皱巴巴的,沟沟壑壑里藏着的,全是既酸又涩的滋味,细细绵绵的心疼与怜惜充斥着整个心房,几乎要叫他喘不上气来。
他重新将人拥入怀中,哑声说道:「不骗你,骗你是小狗。以前是表哥不好,从此以后,表哥疼你,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过了许久,直蹲得他腿都麻了,才听她不确定道:「不骗我?」
「不骗你。」
「会疼我?」
「疼你,最疼你,跟表哥回家吧。」
又过了一会儿,他察觉肩膀上的脑袋轻轻点了点,耳边传来一个细细的鼻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