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少年闻言似乎一惊。但那只是稍现即逝。头陀於说完这番话后,忽然双目注定来路,面露厌恶之色,所以没有觉察到丑少年面部表情的变化。
丑少年刚说得一句:“这个还请禅师原谅——”
话未说完,头陀已经粗声地拦住说道:“洒家不过如此说说罢了。”
说完,曳起那根粗重的禅杖,掉头就走,走得又快又急,晃眼已下去半里之遥。
丑少年见头陀虎头蛇尾,匆匆走去,心中又惊又喜又奇怪。他因为头陀是朝来路子望了一会,态度才转变了的、便也转身向来路望去,只见来路上又有一位僧人走了上来。
这位僧人却是剃度了的,戒印行列,光头红脸,慈眉善目,满面祥蔼之色,身着月白僧袍,体躯修伟。僧袍微微飘动,步履移动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之至。
这位僧人越过丑少年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路飘然走去。
在僧人走过时,丑少年耳边有人细语道:“遇事要沉着,前途磨难尚多,老僧只能远远护定,无法和你形影不离,玄龙,你要小心在意啊!”
不须笔者详细交代,看官们一定也已明白这位丑怪少年以及一僧一头陀是何许人了。
且说玄龙一迳走进五台县城,一路上再没有发现龙虎头陀和清净上人的行踪。他依上人吩咐,为了适切他的身份,他只向一个零食担子上买了一点面食胡乱吃饱,便在城脚边找着一间土地庙,走了进去。
这间土地庙落座县城西南角隅,虽然外表已经颓废不堪,由於有高厚的城墙为屏障,倒也相当避风。庙内除了香灶和神座外,只剩得两席左右的空地。东壁墙角倚搁着一卷破席包,看样子,已有人先他而到了。
这时,天已昏暗,玄龙打开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条毛毡,齐颈围紧,倚坐在西壁角落,由於连日来忧愁哀痛,心神交瘁,不一会,便已迷蒙睡去。
夜半光景,玄龙忽被一阵窃窃喳喳的细语醒惊。睁眼一看,神座前香灶上已经点着一根小蜡烛,烛光摇曳里,东壁地上正围坐两个蓬首垢面的小叫化。两个叫化的年纪均在十七、八左右,比玄龙大不多少。二人相对盘膝而坐,中间放着一个酒葫芦,和一张油纸,油纸上散放着一些油花生,寇肉之类的小菜。二人一面低声谈笑着,一面抢着酒葫芦喝酒,神情欢愉之至。
玄龙瞪大一双眼球,不禁看出了神。他见这两个叫化,衣服破烂,满身油污,除了两双黑白分明,清澈可爱的眼睛外,几乎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两人因为穿得一般破烂,除了里坐外向的一个头生得稍为大一点外,简直难以区别。
两个小乞儿虽然知道身旁有人,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仍然照吃照喝,照谈照笑不误。
这时,外坐里向的那个乞儿放下酒葫芦说道:“大头,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还不见回来啊?”
里肉外向的那个乞儿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你这个长腿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那个头陀是好耍的么?”
玄龙刚刚听完第一个乞儿的话,心里暗想道,唔,原来这儿还住着一个老化子哩!他又想,两个乞儿既赶着老化子唤做师傅,难道要饭的这一行当,也有什么诀窍值得传徒授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