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又道:“刚才我们经过后面那条山坡时,也有两条歧路,我记得大头师兄摆的箭头,好像是朝向我们走的一条,假如师傅他们依本门一切相反的特定,朝没有箭头的那一条走下去的话,岂不是和我们俩背道而驰么?”
大头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弟,你也太实心眼儿了。假如本门暗记的变化仅只这么一点,那岂不是太过简单了么?万一碰到一个精明行家,上过一次当后,忽然来个反其道而行,岂非所有变化,仅只适用一次,有变等於无变了么?”
玄龙道:“那怎办呢?”
大头笑道:“那还不简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永远令别人摸不清虚实也就是了。”
玄龙仍旧不解道:“这样一来,虚实不分,别说他人摸不着头脑,恐怕自己人也会因泾渭难分,而要误入歧途呢?”
大头道:“我们刚上路时,你有无所得师傅他老人家在最后朝我俩吩咐一句:‘一路好走”一么?”
玄龙点点头。
大头笑道:“这句一路好走的‘一’字,就是一座一实的意思。起程后第一次摆列的箭头都是空的,第二次相反,第三次又是空的。假如师傅最后吩咐我们‘两人在路上不要胡调’或者‘两人当心点’,那个‘两’就是两虚一实的‘两’,懂么?小老弟?”
玄龙见大头和长腿两位师兄都有共同特点,就是喜爱夸大称尊,开口总想比对方大上三级,才觉惬意,因为两小未脱稚气,强得天真可爱之至。当下便故意恭维道:“大头师兄真了不起,样样在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将来准是摄魂前辈的衣体传人无疑。还希望师兄日后多多提携呢!”
大头受了这阵恭维,只乐得嘻开一张大嘴,合不拢来。又自动告诉玄龙:“假如师傅最后交代的是‘无事少打尖’,便是箭头一律指向虚路。相反的,师傅若说‘实在为你们弄得头昏脑闷’或者‘十分担心你们赶不到地头’,便是箭指人走,依标行路。”同时,又告诉了玄龙许多江湖上虚场节,现今的武林名派主要人物以及各门各派的武功特点。大头在兴头子上,几乎将几年来从摄魂叟那儿学来的一点玩艺,兜底倾倒出来,在玄龙听来,真是闻所未闻,新鲜之至。只听得他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不已。别小看了这一场闲扯,它对玄龙日后行道江湖的帮助还真大得很哩。
转眼天色已黑,大头乞儿将玄龙领至山脚边一座疏林中,吩咐玄龙去四处收抬干枝枯叶,堆放一处。玄龙向前行不数步,掉头便已失大头乞儿的踪影。知道大头不是去行方便,便是迎接摄魂叟他们去了,当下也不放在心上。仍去依着大头吩咐,一根一根从树脚找着那枯得发脆的碎枝往一块儿集中,他猜大头一定准备在这附近过夜,秋夜气候寒冷,说不定就要拿这些枝叶生火取暖。玄龙工作得很起劲,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团体生活,以自己劳力换取团体的生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滋味。
一会儿之后,他已经将枯枝枯叶在一株形如伞盖的古松根前堆得像座小山丘,抹抹额上汗珠,叉起手侧着头一打量,大概烧上一夜也尽够了。
他这一歇手,才忽然想起大头师兄已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到底是第一次露宿荒野,眼看四周黑茫茫一片,抬头不见星月,林中树影幢幢,身后山石峨突,松涛盈耳,林簌如嚎,不禁有点着起慌来。
他自忖眼力还好,便选了一株较高的杉树攀缘上去,放目四下一看,只见左前方是一条长满苇草的蜿蜒小河,隔河是一片荒田,只在极目之处有三两点星星之火,想是山麓樵人之家,其他三面均为丛林和山崖所掩,不辨东西。玄龙心想,大头师兄别要给迷了路吧?假如真个如此,在这等穷僻荒野之区,林石亦杂,到哪儿去分辨来路去向呢?他真想出声大喊,但又没有这种胆量。要是喊出去没有回响,那该有多怕人啊!万一引来什么凶禽恶兽,更不是闹着玩的。
玄龙正在惶然不知所措的当儿,忽听得在他堆放枯枝败叶之处发出几声狗吠,定神一听,两短一长,正是大头乞儿在路上告诉他的,丐门在深夜联络同门的一种信号。心中大喜,连忙滑下树来,摸索着走过去。在原处已经生出一堆野火,火焰熊熊,忙得团团转的不是他的大头师兄还有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