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二人同时看去。
那是一名老者,穿得很是邋遢。一身衣衫早已褪色,裤腿也已破烂不堪。布鞋外露着脚趾,草帽上尽是窟窿,倒是腰间挂满了装酒的葫芦。
老者坐於竹椅之上,悠闲的翘着腿,一手用两指担着鱼竿,另一手则拿着葫芦,时不时便痛饮几口。
见状,十少爷嘴角微翘,高声道:“老伯也是修道之人吧,好功夫!”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哎呀,年轻时学了些皮毛,如今都已忘得差不多了。”
十少爷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干笑两声,说道:“哦?这可不像。对了老伯,你腰上挂的可都是酒葫芦,能否给我一壶?”
那老者正自顾自的喝着,听到十少爷管要他的酒,险些呛到,顿时发起脾气,斥道:“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敢要酒喝,不怕你家里人抽你屁股,我可不给你。更何况老夫我嗜酒如命,让我给酒,没门!”
十少爷被老者数落一通,竟气得笑出声来,回呛道:“你这老头,怎的如此小气,不就是一葫芦酒嘛,我买你一壶总可以吧?”
那老者听完更气了,挥着手里的葫芦,颇为神气的说道:“我这酒可是酒仙包天壶酿的,乃无价之宝,怎能说卖就卖!”
听说是酒仙酿的酒,十少爷眼前一亮,走到老者身边,伸手便去抢他腰间的酒壶。
谁知那老者年龄虽大,可身手却颇为了得。一脚踢开十少爷手掌,另一脚则在鱼竿上一磕,鱼竿随即弹起,立於水中。
接着手掌在竹椅上一撑,整个人顿时腾空跃起,单脚落於鱼竿之上,竟立而不倒,顺便还灌了几口酒喝。
这一手看得十少爷二人是五体投地,万没想到这样一个酒鬼老头,居然身怀绝技。
大千世界,真是藏龙卧虎。
十少爷连忙拱手说道:“不知前辈有如此功夫,晚辈多有失礼,还望前辈赎罪!”
那老者嘴角一撇,并不搭话,像个孩童般,竟使起了性子。
李潇湘见后,心中笑道:‘这老头,莫不是喝多了,在耍酒疯?’
看老者脾气这般古怪,十少爷更加佩服了。拉着李潇湘向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那老者哼了一声,随即向前倒去,同时脚跟在鱼竿上轻轻一磕,先一步落在了地上。而后脚跟倒摆,刚好接住鱼竿,一个转身,又坐在了竹椅上,左手顺势担住鱼竿,右臂一扬,再次喝起酒来。
十少爷向前凑了几步,恭敬说道:“晚辈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老者见他凑了过来,把身子一拧,将酒葫芦挡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十少爷。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身子回正,晃着手中的葫芦,说道:“无妨,只要你不再抢老夫的酒就成。”
十少爷面露喜色,说道:“先生放心,晚辈绝不再抢您的酒了。不过晚辈有个疑问,想与先生请教,不知先生是否常在此垂钓?”
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老夫是追着酒仙包天壶才来的此处。这不,求他为我酿了几壶好酒,这才来到湖边,对饮山林的!”
十少爷眼睛一转,又问道:“那您打算在此逗留多少时日?”
那老者犹豫了一番,说道:“这我哪里能知,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三四天,没准喝完这几壶酒我便离开了。怎么,你有何事?”
十少爷连忙恭身说道:“晚辈的确有事相求。”
“何事啊?”老者喝了一口酒说道。
十少爷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说道:“晚辈方才见先生身手不凡,打心底里钦佩不已,知您是位御道深厚的世外高人。晚辈不才,想请先生为我指点一二。”
听到十少爷这般夸赞自己,那老者也不禁得意起来,说道:“老夫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你莫要拍我马屁。老夫一向无拘无束,教人修炼这种事我可做不来。你还是回你那李府,找你家那些长老们去吧!”
十少爷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先生如何知道我是李家的人?”
那老者送了一口酒到嘴里,吧嗒吧嗒说道:“啧啧啧,狼纹华服,掘云靴,并骨钗,李字绣,还有你方才要抢我酒壶所使的那招“钳狼镊”,不是李家族人又是谁?”
听到老者能将李家的事说得如此清楚,更让十少爷心生敬畏。
而身后的李潇湘,也是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可有一事却让他心生纠结,走到十少爷身边,附耳说道:“十少爷,此事怕是不妥,万一让族里的人发现你与外人修习御道,那风长老他——”
十少爷回过头,皱眉道:“今日只有你我在此,他人如何能得知?要是知道,也是你说出去的!”
李潇湘赶忙低头,说道:“若水不敢。”
十少爷冷哼一声,又道:“此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我的难处。若水,你可知我为何总与你在一起,而不是内院的其他少爷?”
李潇湘点了点头,说道:“因为族里让你照看我的安全。”
十少爷略带感慨的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我不愿和那帮只会恭维我的人在一起,他们看重的只是我在族中的地位,并未把我当亲兄弟看待。只有你,从不刻意讨好我,总能接受我的抱怨,能帮我分担烦恼,我也只愿意相信你。”
李潇湘被十少爷一番肺腑之言弄的不知所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便是他从小认识的那个李家十少爷。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勉强一笑。
十少爷也是淡淡一笑,而后转过头,继续说道:“先生,若晚辈能找来一壶陈年佳酿,您是否考虑与我指点一番?”
老者面带疑惑,满不在乎道:“你李家能有何好酒,不外乎是忘乡楼的还乡酒。那酒我喝过,味道确实不错,不过照比我这壶, 可就差得远喽!”
十少爷嘴角一斜,又道:“若我当真能找来和这一模一样的好酒,先生是否教我?”
被他这么一逼,老者眼前一亮,笑道:“好小子,竟敢与老夫这般说话!罢了,倘若你真能找来和这一模一样的好酒,老夫就答应教你半月。不过,若你拿来的不是好酒,那可就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十少爷心情大振,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说道:“那我们可就说定了,明日此时,我定拿来好酒,先生您可莫要食言啊!”
老者随即摘下草帽,正色道:“我清水白翁一向说道做到,决不食言!”
十少爷和李潇湘一怔,像是听到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一般,结结巴巴的问道:“前,前辈,您说您是何人?”
老者皱眉道:“老夫清水白翁,怎么,有何不妥?”
“啊,没有,没,没什么不妥。”十少爷和李潇湘呆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鼎鼎大名的醉猿——清水白翁,居然就穿成了这般模样,站在他二人面前,这叫人如何能接受得了。
倒是老者好像若无其事一般,又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这时,手中的鱼竿突然轻跳起来,老者一喜,双指担着鱼竿向上一提,池中水花四溅,竟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鱼。
老者兴高采烈,喊道:“瞧啊,一条葱鱼!这下可好了,送到忘乡楼便是一盘葱鱼滚油,不愁无下酒菜了!”
见老者这般疯癫,李潇湘二人哭笑不得,齐声叹道:
“这老头儿怕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