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高悬,春风乍暖,正是万物复苏,忙於新年生计的好时节。
距双水城外五里处的古湖丰池,原本鱼跃鸟鸣,初芽新水,一派祥和之景。此时却溢满腐烂肮脏之腥臭,屍首横陈,血染江林,令人作呕。
“李族长,勿再犹豫了,快将那孩子交出,也好让在下送你一程!”
说话之人,便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锐鹰何浊清。
对面站着的,则是李家族长,李啸凌。
此刻,他正怀抱一名青年,掌中御气弥漫,在其胸前推宫过血,以防他郁气攻心,伤了魂魄。
青年面色惨白,眼角含泪,乃是受到惊吓,刚刚晕厥。
李啸凌侧目而视,杀气腾腾道:“你之前说的可是属实?”
何浊清翘着嘴,眼中尽是嘲弄之意,讥笑道:“李族长雄才大略,深谋远虑,却连此事都未能料到,太也叫人失望?不过你也莫要担心,为你一人,我千真派可是高手尽出。留在城中的,都是些无名小卒,区区百人,不足为虑!”
闻言,李啸凌黯然嗟叹,自知大势将去,决绝道:“岳兄,今日过后,你我便要阴阳两隔、天地相绝,再无法像从前那般吟风弄月、对酒高歌。只可惜我李家尚有一大事未了,此事事关我族根祖渊源,愚兄不才,恐无寿遂事。而今族亡家破,身边只你一知己,所托再无他人,故稽首奉求,还望岳兄担得凶险,成我最后一二琐事,不至百年夙愿毁於一旦,鸿仁在此拜谢了!”
眼见痛失故友,清水白翁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不禁老泪纵横,颔首道:“鸿仁尽管放心,我岳霞追向天起誓,定会不惜性命,助你完成后事!”
李啸凌欣然点头,看了一眼尚未苏醒的李潇湘,将其推到清水白翁怀中,含泪道:“看来此子定要背负我李家的仇恨与夙愿,苟活於世了。只苦他年纪轻轻,却要担此重责。太公有愧,还望孙儿你勿要记恨我!”
闻言清水白翁一怔,正要说话,李啸凌却再次嘱咐道:“岳兄,你且听我说,此子绝不能死了,也不能落至他人手中。你要带他回到李府,去我房中,那里有我藏在榻上的一本卷轴,交给他,让他好生保管,李家百年夙愿便全仰仗他了!”
清水白翁毅然点头,本想和李啸凌再说几句,算作最后道别,谁知李啸凌却突然转过头,朝着一名黑衣人说道:“黑艮!”
那人立即回身,跪倒在李啸凌面前,决然说道:“族长,属下愿与族长同生共死,绝不背叛!”
李啸凌摇摇头,自怀中取出一本秘籍,上书二字——御经。
随即迅速交到黑艮手中,沉声道:“黑艮,此乃老夫最后一道族令,命你守好此书,将若水和白翁带回李府,寻出卷轴。并释放黑巽,好让他们一家团圆。之后你们便远走高飞,此生再不要回到大宸来!你可都记下了?”
黑艮没有多余的话,将《御经》收入怀中,再次拜倒,随后猛地起身,背过李潇湘,说道:“清水先生,我们走吧!”
可清水白翁却冲冲没有离开,冷眼看向李啸凌,问道:“鸿仁,此书你是从何处得来,为何会在你身上?”
李啸凌缓缓起身,背对而立,淡淡回道:“此事一言难尽,岳兄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清水白翁叹了口气,自知此事非一时能够说清,不及言辞,便起身和黑艮跑向城去,未再回头,心中却是不舍,暗自念道:‘鸿仁,
来世见了!’ 远处,何浊清翘首而望,却并未出言阻拦。待清水白翁二人走远,才懒懒说道:“李族长,你让他二人逃走也是无济於事,眼下城中皆是我千真派的人。我也曾下令,凡是见到李家族人格杀勿论,他们回去定是死路一条,何必多此一举!”
“你们不要那孩子了?”
何浊清淡淡一笑,叹道:“唉!虽然破魂岁帝极是罕见,但和掌门命令相比,却是无足轻重啦!就算带回一具屍首,掌门也不会怪罪我的,此事就不劳李族长费心了。”
李啸凌心中一紧,期盼上天能有好生之德,莫要让他李家绝后。
“不过。”何浊清接着说道:“你们还真信破魂岁帝就是帝王之命?哼,可笑至极!那些不过是哄骗世人的饰辞,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也就只有你们俗界才会这般迷信。”
李啸凌亦知何浊清所言不假,可就算自己不信,难道天下人就都不信?
为争得至高之权,又有谁还在乎真假?满口仁义道德,不过是为了束缚他人,置於己身,则弃之无用,这便是常世。
“罢了,多说无益,眼下也耽搁不少时辰,李族长,该送您上路了。哒犇!”何浊清随口说道。
“遵命!”哒犇怒声应道。
随即挥动双掌置於胸前,掌心逼出御气,一只泛着深红暗光的牛首顿时现於身前。
一声大喝,双掌相扣,牛首立刻发出低鸣,碎作满天红岩,飞嵌至身体表面,化作一身铠甲,绛影烁明。
其后一众千真派门人,则御气游手,纷纷祭出长剑,号引剑名。只见剑身银光一闪,剑名如水墨般浮於剑身之上,携高山流水之气,外若崚岳,内如江海,卓卓剑刃,脊黑锋白。
见状,李啸凌鹰眉倒竖,目射寒光,口中沉声长嘶,白袍无风自动,顿时银光披身,继有幽蓝狼首咆哮而出,突现胸前。
单手猛抓,随即提住狼首,用力一扯,只听得长啸悲鸣,狼首顿时化作流水,覆满全身,俄而沁入体内,闪过一道蓝光。
见李啸凌修为如此,何浊清抚掌笑道:“李族长果然御道深厚,竟已入了道参境界,放眼整个俗界,能与你一较高下者,确是寥若晨星、屈指可数。但要说是修真界第一高人,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哒犇,速速杀了他!”
“当!”
一声巨响,哒犇领着一众千真派门人腾空跃起,直奔李啸凌扑去。
见此情形,几名黑衣人一声高喝,同样唤出狼首,掌心即合,淡青色狼首顿时四散飞溅,继而复於周身,青光一闪,气势大振,丝毫不逊於对面之人。催气百骸,旋即冲出。
只转瞬间,双方人马便战至一处,空中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刺眼之光四处闪烁,如幻即灭。怒喝声、拳脚声、吐血声、刀剑声此起彼伏。
渐渐地,空中有惨红血雾生出,定是激斗使双方受了伤,鲜血在御气的烧灼下,化为红雾,慢慢飘散至空中,可怖至极。
血雾越聚越多,继而下起血雨,落在众人脚下,竟汪出一滩血池,可谓是毛骨悚然,直叫人看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李啸凌面色冷峻,并未有何担忧。而何浊清对此却是赏心悦目,不时笑出声来。
“啪!”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脆响,红光划过天际,众人随即落下,但只有哒犇和千真派的身影,李家黑衣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只见众人全身沾满鲜血,并未受何损伤,唯独哒犇被挖去了左眼,血水沿脸颊缓缓流下,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不多时,却见空中有黑物跌落,仔细看时,竟是一块块碎肉,包裹着破烂黑布,伴随漫天血雨,稀里哗啦的掉入血池之中,溅起大片血水。真叫个血肉横飞,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