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浊清低首看去,见地上到处是五脏六腑,四肢残骸,有的甚至还在抽搐,不禁脊背生寒,只觉凉气袭身,已入骨髓。
虽说他见过不少死人,可是这般触目惊心的场景,此生还是头一遭。
捏住鼻子,对李啸凌喊道:“李族长,我劝你还是莫再逞强,让我予你个痛快,也省得你受这皮肉之苦,死无全屍。你意下如何?”
李啸凌对此嗤之以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下要做的便是为黑艮他们争取时间。
张开双臂,高声骂道:“一帮黄口小儿,老夫眼中只当是蝼蚁一般,还不速速过来受死,好让老夫教教你们何为御道!”
说完,掌中银光大盛,同时五指反扣,将银光聚成圆盘,圆盘仿若镜面,竟能映出人影。不过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镜中似有千万条恶狼,正贪婪的盯着镜外,如饥待食。
哒犇等人大惊,隐隐觉得,若中此招,不是缺臂断腿,就是身首异处,最轻也要被撕去一肉,不可不多加谨慎。
李啸凌已然看出他们心中顾虑,未等众人想好应对之策,身形一闪,登时猛冲而去,速度之快,只眨眼间便来到哒犇面前,反手一掌,朝哒犇左脸攻去。
哒犇立时慌了神,只觉眼前银光烁目,掌风袭来,下意识伸出左臂,护住头颅。身体向后急退,却忘了要躲避李啸凌招式,整个前臂应声而断,鲜血直接喷向一旁的千真派门人。
哒犇连滚带爬勉强躲过了这一招,却也因此丢了一条前臂。握紧伤口,没有喊出声,额角汗如雨下,心中大撼,惊道:‘此招果然威力极强,不但能轻松切断我护身御法“奔牛塔”,还可在出招之前,以强光刺晕我之双眼,让我难以辨清出招方向,再配以其自身上乘武功,便可轻松将我击杀。不愧是修道第一高人,委实让人佩服。’
“李族长,敢问此招唤作何名?”何浊清在一旁谈笑风生的问道。
李啸凌并未理会他,身形一转,攻向一旁。
千真派门人见状却不躲闪,怒目冷视,随即刺剑於地,双掌合十,齐声念道:“九山千真,落日斜晖,临崖断石,万仞涂碑!”
丰池四周,顿时地动山摇、天塌地陷,万丈霞光从地底穿出,直刺云霄。
李啸凌一怔,立时定住身形,暗叫道:‘这是卦阵,看催阵人数,此招定是威力极强,大有携云摧城之势,不可暴露在外,可又该寻何处躲避才好?’
李啸凌急忙环视四周,忽然心生一计,脚下劲风骤起,如飞箭般直入丰池。
此时大阵已成,密云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道赤红御气自空中盘旋而下,落於丰池之上。
突然,一道白光在云间闪过,随即四散开去,化为无数细微白光,钻入云层。紧接着,一把巨大光剑从云中缓缓刺出,高悬於半空之中。
千真派众人再次催动阵法,齐声喊道:“九山帝剑阵法——周阵!”
“当!”
一声巨响,光剑携雷霆万钧之势坠向丰池,瞬间激起千丈水花,水花溅至空中,被随之而来的热雷直接蒸为气雾,丰池周围顿时布上一层朦胧之色。
何浊清站在雾中,全身早已被浸湿,发尖雾水聚成水珠,缓缓滴落至身下。
此时的丰池已被蒸干,而河中的水还来不及流入湖中,湖底则变得一览无余。
那里有无数蒸熟的鱼虾,干枯的水草,和躺在湖心,已是一身焦痕的李啸凌!
李啸凌侧着头颅,眼中已无生气,身体因经受了灼烧,兀自冒着白烟。
何浊清快步走来,指着湖心喊道:“快去将李族长抬上来,不然河水倒灌,可就不好寻了。”
几位千真派门人应了一声,随即跃至湖底,将李啸凌架於肩上,小心抬至岸边。
何浊清俯身查看,见李啸凌尚有一丝气息,便催气入掌,在其丹田处不停揉搓。
少时,李啸凌忽然一口灼水喷出,干咳几声,算是缓过神来。
何浊清大喜,连忙说道:“李族长,你总算是醒了,倘若你就这般死了,我非得后悔死不可,我还有话未说完呢!”
李啸凌张着干裂的双唇,努着嘴,却是不知在说何。
何浊清也懒得去听,要过一名千真派门人的长剑,架在李啸凌脖颈之上,颤抖着说道:“李族长,你怎的如此天真,以为逃至湖中便能躲过我千真派护山大阵?现下知晓其威力了吧?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会将李家族人一个不落, 全都送去见你,你就安心上路好了!”
说罢,挥剑封喉,登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可怜一代雄才大略,御道高深的李家族长,就这般惨死剑下,带着未完夙愿,和对族人之愧疚,离开了这叱吒一生的江湖。
何浊清扔下长剑,看着李啸凌的屍首,不禁心生敬畏,起身,默默鞠了一躬。
“何长老,李家族长已死,小的是不是可以拜到千真派门下?”哒犇拖着受伤的手臂,来到何浊清面前,俯身拜道。
何浊清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旋即走开。
哒犇不明何意,正想叫住何浊清,突然眼前一红,竟被万剑分屍,再也不知何浊清为何而笑了。
“何长老,我等是否要去追回清水白翁三人?”一名千真派门人问道。
何浊清想了片刻,点头道:“嗯,也好,不过先将李族长屍首埋了,毕竟是一族之长,若是弃之不顾,让其他门派见到,会说我等闲话,有损我派名声。”
“遵命!”
众人将李啸凌屍首草草埋葬,随后便跟随何浊清一道,朝城中走去。
此时丰池早已填满,依旧清波荡漾,碧水潺潺。林中树影婆娑,轻风徐徐,沙沙作响。
尽管如此,但之前那鱼跃浅底,鸟鸣花芳、幽静宜人的美好之景,却再重现。
风声划过耳畔,凄厉悲鸣,好似在讲述刚刚发生的腥风血雨。
满地血骨,也已风干,而青草根部,腥脏之水仍在慢慢汇聚,一点一点,蜿蜒曲折,再次惹红了丰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