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冒雨赶了一夜山路,此时东边已现鱼肚之白,霏雨也渐渐停歇。
李潇湘身骑诡马,望着清水白翁与黑艮在林间穿梭自如,近若飞鸟,顿时心生羡慕,暗想:‘这二人为了迁就我这不会御道之人,才放缓脚步,却仍能跑的这般飞快,竟与诡马脚力不分上下,看来他们所练身法的确不简单。’
李潇湘喜不自胜,自觉若按此种逃法,定不会让千真派追上。
不过说起来,这还要多亏范孤然,肯将诡马送与三人,不然按昨晚那场雨势,地面泥泞湿滑,三人绝无法逃得这般快。
李潇湘侧耳闻声,听劲风呼啸,马踏兰香,只觉春风拂面,神清气爽。
单手握住缰绳,在身上拭探一番,见衣衫已干了大半,不但贴身处柔软顺滑,连衣领和袖口也没那般湿紧,不禁倍感舒适。
突然,脑中一声巨响,如闻晴天霹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伸手入怀,去取那经书与卷轴。
原来此前他一直忙於赶路,竟将此二物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淋了一夜雨水,虽说衣衫已半干大半,但若是书纸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且上面字迹皆用墨水写成,一旦着水,必然洇开,那时还如何辨清书中内容!
李潇湘眉头一紧,也顾不得马上颠簸,在怀中不停翻找,终於将那经书与卷轴取了出来。
但是还好,卷轴并未着水,而那经书也只是湿了一侧,另一侧还如原来那般枯黄发脆,这可比李潇湘预想的要好得多了。
他先将卷轴收好,再单手翻开经书,却又是一惊,险些从马背上摔下。
‘这书中的字迹为何全都不见了,连点墨迹都未留下,难道都被雨水给冲掉了?’李潇湘这般想着,但马上否定了这种想法。可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这书也太过奇怪了,为何一沾水字迹就全无,若是将其晒干,字迹是否能回来?不妨等到歇息时试他一试。’
随手合上书,眼角一瞥,却见封面上连书名也不见了,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将其收回怀中,心中忐忑道:‘若是晒干也无用,又该如何向余前辈交代?’
一路上李潇湘不停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觉已近正午,日头高悬於头顶,照在身上,让人暖意十足。
看了看前方,见黑艮突然一招手,便立即勒紧缰绳。
诡马惊叫两声,在地上滑行几步后,驻住马蹄。
“黑艮,你可有何发现?”清水白翁对於突然停下脚步颇为不解,连忙问道。
黑艮指着前方,说道:“那里有个村子,我们不妨去歇歇脚,讨口吃的。赶了一夜路,虽说你我二人尚无大碍,但若水却无你我这般修为,若再走下去,怕是难以坚持。”
清水白翁点点头,认为可行,但有些事必须提前做好,便对黑艮说道:“如此也好,但得先到村中打探一番,看看千真派是否埋伏於此。”
“好,此事由我来做最为合适,请先生护好若水,我去去便回。”黑艮点头应道,未等清水白翁同意,随即闪身而出,朝村口方向隐匿而去。
清水白翁也不阻拦,转身行至一块大石上,盘膝而坐,招手道:“孩子,过来坐吧,也好让那诡马歇歇,跟着我们跑了一夜,想来它也累的不行。”
李潇湘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对着马屁股随手一拍,诡马顿时发出一声嘶鸣,未几,变为了畜人。
李潇湘走到包袱旁,抽出一件长袍扔给了畜人,说道:“穿上吧,
别着了凉。” 清水白翁见他对待畜人也同对待旁人一般,知他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不禁莞尔,暗自叹道:‘倘若世人都能有此子这般胸襟,天下又何来这许多争斗!’
因黑艮冲冲未归,二人便闲聊了起来。
原来在大宸朝,御师想要行走江湖,需持有令牌才可。而这考取令牌之处,李潇湘也曾听过,叫做璞甄馆。
李家族试时,便请过馆里的先生。都是些仙风鹤骨,年过百岁,修为深厚的御道老者。这些老者既不听命於御殿司,也不参与何方势力。
他们从不过问江湖,只负责监考、颁发令牌等事。虽然人数稀少,但皆是实力雄厚之人。若是哪个不开眼的门派胆敢前来挑衅,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整个修道界的怒火。任谁也不愿得罪这些德高望重,动辄便可呼风唤雨的老者们,包括那不可一世的千真派。
“沙沙沙!”
落叶声传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是前去打探消息的黑艮。
行至二人身前,说道:“这村子一共十五户人家,都是些踏实务农的乡下人,并无可疑之处。且除了村正,其余人连御师都未曾听过,更不要说连我们都不熟悉的千真派了。”
清水白翁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在此村歇歇脚,换些吃的吧。等到夜晚再继续赶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李潇湘立时笑出了声,心道:‘不愧是清水先生,当真是老谋深算!’随即问道:“先生,我们逃时那般慌乱,你这银子到底是如何得的?”
清水白翁颇觉得意,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孩子家家懂得个甚!行走江湖,身上若不藏几个银子,有你难受之时!就算是修炼御道,成了御师,也绝不能少了此物,这可是个好东西,能在困境时救你脱险,还能解我这醉猿的酒瘾呢,哈哈!”
李潇湘附和着傻笑,但对於清水白翁说的这些,却是一点也不能理解。
见状,黑艮笑道:“清水先生说的可谓是至理名言。若水,莫要心急,等你年龄再大些便可知晓了,银子这东西,只许腰缠万贯,不许一文不名!”
李潇湘似懂非懂,却不在意。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就是这一文钱,竟难倒了他大半辈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的他确实不太在意钱财这类东西。
三人商量好后,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将畜人唤回诡马,便朝村口走去。
刚入村子,李潇湘便体会到了何为穷山僻壤。
那村子坐落於一座秃山之下,前无清河,后无耕地,真叫一个靠不着山,吃不着水,不知粮食谁来给。
而村口立的几棵杨柳,也都枯萎殆尽,不知死了多少年,陈枝烂叶,将整个村子衬托的更加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村口倒是有不少成群的鸭鹅,在四处游晃,多少添了点活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