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人已到天梯前,见到的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事到临头,李潇湘却突然紧张起来,怕自己口出狂言,落得个难堪下场。
见状,方怀熹说道:“若水,山梯路滑,你可要万分小心,就算这轻功有飞檐走壁之能,也不可大意疏忽,莫要小瞧了老天爷!”
李潇湘一脸严肃,应了一声,随即念出口诀:“运气丹田,出气冲穴,后走伏兔、犊鼻、解溪三穴,至鹤顶穴散气,交太白、八风两穴。起脚首步……
念了一遍,便开始催动真气,依次冲穴。调息一番后,迅速迈出左脚。首步力虚意实,后六步则挥臂速踏,身作鹤状,将真气聚於灵台穴,待最后一步跨出,整个人随即飞身上梯,在石阶上短暂停滞,再次跃起。
依照此法,竟攀了数十丈之高,正要停下之时,身后方怀熹忽然喊道:“若水莫要停,看你能否坚持到山顶!”
李潇湘一惊,脚下骤然发力,继续飞身上梯,心中惊喜交加,激动得快要哭出,高声喊道:“怀熹兄,如何啊!”
“极好!”方怀熹紧跟其后,笑道。
不久,李潇湘跑到了山顶,却没有等到天黑,也没有疲累之感,独自立於天梯边,默然无声。
方怀熹没有去打扰他,心中甚是欣慰。
不多时,李潇湘缓缓回身,望向山下,见浮云与白茫的松海连成一片,难分彼此,不禁潸然泪下,叹道:“娘,太公,艮叔,你们看到了吗,我不是废物,我没给李家丢脸,我一定会修成御道,为你们报仇!”
方怀熹一怔,眉头紧蹙,惊骇李潇湘依然没有忘记家仇,是修炼的成果,燃起他复仇的欲望了吗?那自己所做之事,到底是对是错?
一番纠结后,说道:“若水,恭喜啊,终於练成了!”
闻言,李潇湘激动万分,说道:“这还要多谢怀熹兄劳心教我,若水给你行礼了。”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方怀熹一直在盼着李潇湘能如此做,时常说些玩笑之言,让他把自己当做高人一般看待。
可此时听他说出这些,不知为何,竟深深触痛了自己的内心,根本高兴不起来。
李潇湘并未发现异样,与方怀熹一番客套后,便回到了观中。
方怀熹借口乏累,让他自行修炼。李潇湘便依言留在了湖边,解衣入湖,开始了今日的打坐。
冬日严寒,李潇湘浸在湖中瑟瑟发抖,打坐已过两月,体内御气依然没有减少的迹象,倒是隐隐有了流动之感。
李潇湘几次尝试,却败兴而归,不知何时是个头,若依然如此,灵气的吸收便毫无成效,只能依靠睡前那短暂的一刻。
夜晚饭后,李潇湘闲来无事,飞身跃到殿顶,在明月的寒光下,练起了挂拳。
虽说眼下经脉尚未打通,自己也只是做做样子,但如此一来,便可为之后打下基础,算不得白练。
招式简单,只有六式,三攻三守,但结合起来,就变为了九式。
李潇湘每次练习,都会细心琢磨,找出适合自己的出招次序,并加以熟悉。还会在修炼空挡将心得记下,以免日后忘记。
李潇湘在屋顶生龙活虎的打着拳,寒风凛凛,却不觉身冷。头顶冒着热气,额角汗水涔涔,嘴中念着招式,拳法便跟着打出。
练了五六遍后,只觉神清气爽,步履轻盈,正欲动身回屋,却听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音色妩媚,酥香玉暖,娇声笑道:“等等。”
李潇湘一惊,已知来人是谁,却不敢回头,躲到一旁,低声说道:“不知姐姐寒夜来此,所为何事?”
余知音手托烟杆,踏瓦而来,身后霓裳伏地,羽绸飘舞,桃履轻巧无声,月照秀额,撇嘴嗔道:“怎么,无事就不能来此?”
李潇湘脸色一红,连连应道:“能来,能来。”
对於余知音,李潇湘平时很少与她说话,一直把她当做仙女一般看待,不敢随意冒犯。虽说她有倾国之美,可李潇湘一见到她就目色紧张,心神不宁。
并非是心怀淫意,或是暗藏歹毒。实在是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总感觉自己低贱腌臢,怕人误会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玷污了余知音的圣誉。
可他哪里猜到余知音这女儿家心思,倒是让她觉得好笑,总想着要调戏李潇湘,拿他解解闲闷不可。
“我说小阿哥,你这般老实,今后还如何讨女子欢心?放松点,别那般拘束嘛!”
余知音媚音挑逗,竟听得李潇湘面红耳赤,不住的向屋檐躲去。
见状,余知音轻声呼道:“你躲什么啊,再躲可就要摔下去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余前辈可不会轻饶我呢!快过来,坐这。”
余知音慵懒的坐在屋脊上,拍了拍一旁的瓦片。
李潇湘神色慌张,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扭捏。平时见到两位女弟子也没这般害羞。不禁踌躇原地,不敢靠前。
余知音娇哼一声,叹气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轻挑女子,看不上我?”
李潇湘一慌,立即说道:“不是不是,姑娘有绝世之美,倾城之颜,在下人贱言污,怎敢随意拜仰,怕惹了姑娘一身晦气。实是没有瞧不起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原谅。”
余知音咯咯的笑出声来,如命令一般的说道:“既然你无此意,那还不快过来坐下!莫非你看上奴家了?”
李潇湘被她几句话弄的汗流浃背,心中气血一阵翻涌,似有无名之火在体内躁动。长袖拂汗,讪讪道:“在下不敢,姑娘乃是仙女下凡,有圣人之姿,我一介俗子,哪敢与姑娘同论,姑娘可是羞煞我了。”
余知音声调一转,好奇问道:“你既未瞧不起我,又未看上我,那为何还不过来?你心里可是有中意之人了?”
李潇湘一怔,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少女的面容。那面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一时茫然,呆坐在原位怔怔出神。
余知音见他陷入沉思,知道自己言中了,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小小的失落,黛眉颦蹙,娇声嗔道:“小阿哥,你为何不回我话啊,难道你心里真有人了?”
李潇湘顿时回过神, 欠身道:“在下失礼了,刚刚确有心事,但不是姑娘想的那般。”
“当真?”余知音问道。
李潇湘并非刻意隐瞒,但对於这份感情,他还是懵懵懂懂,单相思而已。若说是中意之人,便有些牵强了。随即回道:“当真。”
但女人的心思可是如蜜糖般细腻,李潇湘这点能耐,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余知音的。
余知音几番深问,李潇湘便招架不住,全都老实交代了。
“哦,原来她叫李暮珊啊,还与你同岁。倒是可惜了,香消玉殒,容颜早逝!你可还想她?”余知音听后,怅然道。
要说想,李潇湘来此快一年了,却没有一日梦到过李暮珊。
但要说不想,此时的他又为何满心惆怅呢?
李潇湘摇头道:“我也不知想还是不想。”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定会说李潇湘没出息,连自己如何想的都不知,哪里像是个男儿。
但此话毕竟没有让他人听到,而余知音又岂能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看我问的,知不知的,人已逝去,她又岂能听到?不过是活着的人矫情,非要说得好听,让旁人以为自己重情重义。其实都是利用死人,来掩盖内心的忘却罢了。”余知音眼神忽而变得恍惚起来,吐着淡淡的青烟,叹道。
李潇湘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不知是自己太过年轻,还是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情爱。见她这般伤神,忍不住安慰道:
“姑娘有何心事,还是说出来的好。你放心,我定会整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