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一柄剑鞘中,又有两柄单独剑鞘,分装二剑。剑鞘通体由白玉所制,鞘口则为翠石,护环为足金,剑镖亦为翠石。
整个鞘身,上雕朝花夕月,下刻山形川影,栩栩如生,灵动有致,可谓巧夺天工。名牌刻书云花雾月,笔势纵横洒脱,颇为大气。
李潇湘轻抚鞘身,入手如寒露,光滑细腻,能映容颜,竟不忍释手,连连叹道:“怀凝姐,此剑如此了得,是从何处得来?”
侯怀凝道:“此剑是师傅所赠,想必是从花月山得来,但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并未多问。”
李潇湘点着头,心想若是自己能使这把剑,那该是何种气派。不觉沉醉其中,竟忘了侯怀凝还在一旁。
侯怀凝干咳一声,问道:“若水可还有其他事?”
李潇湘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躬身道:“若水失态,还请怀凝姐责备。”
侯怀凝淡淡笑道:“无妨,若是此间无事,我看还是快些回去,免得让众人误会。”
李潇湘立刻向门外退去,边退边道:“多谢怀凝姐替我疗伤,有劳了。”
侯怀凝也跟着走出门外,回身合门,说道:“若水,你若真心想学,就将雁鹤七踪尽快修成,之后我便教你,你觉如何?”
李潇湘喜道:“如此可要多谢怀凝姐了。”
侯怀凝笑着点头,对李潇湘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但并非情愫之类,而是将他当做可以倾诉心事之人,加以怜依。
二人回到厨房,此时众人都渐吃完,见了他们又没少调侃,却被侯怀凝一双冷眼给瞪了回去。
李潇湘暗自嘲笑,快速将饭菜吃完,随高怀净一道将碗筷收拾干净,之后便回屋打坐去了。
一晃又过一月。此时的李潇湘已将雁鹤七踪当中的六式尽数学会。因之前一月已将轻功的身法与步态完全掌握,所以之后的修炼便异常轻松,而这也大大超出侯怀凝的预料。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式——千岁鹤归。
这日清晨,李潇湘随侯怀凝来到后山的崖道口。此时方怀熹刚巧路过,见到二人便急忙躲开,想是猜到侯怀凝今日所要教的内容,怕这位师姐拿他做例,绕了好远的路才寻了一条崖道,悄悄溜下山去。
李潇湘也只是与方怀熹有几次眼神交流,并未敢上前搭话。只因这位师姐在教他修炼时,脾气异常严肃,从未与他闲谈逗趣过,所以李潇湘便摸清了她的性子,在她面前显得毕恭毕敬,不过多数时候确是真心求教,不曾懈怠。
侯怀凝来到崖口,此时春风露寒,吹动她的道袍飘然凌舞。秀额轻扬,淡淡说道:“若水,还记得那日试探你的轻功,回来时你问我的话吗?今日我就告诉你答案,其因便是这最后一式——千岁鹤归。”
李潇湘拱手道:“有劳师姐详说。”
侯怀凝道:“这最后一式,乃是集大成之作,是师傅他老人家已将御道修炼化仙时所创出的招式。此招不用御气,却堪比众多身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潇湘越听越觉得惊讶,脸上不由得肃然起敬。
侯怀凝继续道:“此招以筋骨为本,真气为辅,讲求散力而不用力,意动而不妄动。处山川则借势而跃,处平原则随风而奔,处江河则携浪而行。受与天地灵气,幻化身法,残影丛丛,不辨其身。是谓:千岁鹤归,归来有情,化情为境,此式可成。”
李潇湘低头道:“若水愚笨,并未听懂其中之意,能否请怀凝姐为我详解?”
侯怀凝负手道:“此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若想学会此招,先去理解归鹤之情吧!不过以你的身世,应该不难理解。我先慢速演示一遍,你可看仔细了!”
说完,身形轻晃,一瞬间竟分出无数残影,残影相连,直通山下,皆为展开轻功之状。残影薄如幔帐,少时变得模糊,最后消失於无形。
李潇湘这才恍然,原来自己那日所见,皆为侯怀凝的残影。而此次是她放慢了步伐,才让自己看得仔细,不然又会如先前那般,不知其身在何处。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侯怀凝残影再次掠上,只到崖口,便不再出现。不多时,残影消失,侯怀凝身形才显现出来。
李潇湘见后,抚掌赞道:“怀凝姐好生厉害,我只见一道残影从山下飞来,却不知你人在何处,着实玄妙,我需练到何时才能如你一般?”
侯怀凝淡淡笑道:“不难,成与不成皆在一念之间,你已将前六式学会,此式便看你能否体会其中意境了。”说完又嘱咐几句,便径直离去。
李潇湘愣在原地,虽说修炼至今,已知意境的重要,但也明白要达到意境,并非靠努力就能成功,而是需要契机。可自己对於此招所需的意境全然没有理解,又该如何修炼呢?
李潇湘来到崖口,并未着急尝试,而是盘膝打坐,慢慢体会侯怀凝话中之意,寻找她所说的“归鹤之情”到底为何情,而自己的身世又与其有何相同之处。
这一坐便是一天,连午饭都未吃,可依然不解其中含义,只好回到房间,请教余知己。
“前辈,你可知何为千岁鹤归?”
不多时,余知己的声音缓缓传出。
“千岁鹤归,其意是指思乡之情,莫非你连这都不知?”
李潇湘干笑道:“确实不知,让前辈见笑了。”
余知己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原以为你能很快将其悟透,谁知你连其意都不知,就敢於崖口打坐,白费了一天功夫,我该说你何好啊!”
对於此事,李潇湘的确不求甚解,误会了侯怀凝所言之意。此番经余知己一语道破,即刻顿悟,连忙跃出窗外,来到湖边,心中念道:‘原来师姐所说的情,便是这归乡之情,确与我身世相同。既已想通,便是要以情为境。’
李潇湘立刻於原地打坐,思忆起种种过往,件件皆是伤心事,不觉心头怅然,泛起浓浓相思之情。
闭目含泪,竟缓缓起身,真气无催自动,身心全然放松,双腿轻摆,步法随意念而起,身影灵动,瞬间冲出。只见身后现出数道残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缥缈轻柔。
李潇湘越跑越快,最后竟在湖中翩翩起舞,而残影则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几道,在湖中短暂停留。
此刻的李潇湘已看不到身形,只有湖面上偶尔荡起的清波,还能略微窥探其踪迹。
少时,李潇湘身影忽然闪现在岸边,依旧双目紧闭,可脸颊上却多了两道泪痕,眉宇间也含着一抹忧愁。
一声叹息,缓缓睁开双眼,平淡说道:“前辈,我刚刚是否练成了那最后一式?”
余知己道:“正是。”
李潇湘撇着眼角,轻轻转身,一道月色忽然照亮他的背影,显得孤寂苍凉,凄苦悲怆。
他没有多说话,也未有欣喜之情,只是一双清瞳里,死一般的空洞。脚步碎碎,朝观内踱去。
寒风袭过,吹开枯黄堆叶。廊庭流水,未尽月满人间。
注①:摘自《道德经》
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爱明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