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境界的提升,并不如寻常之人想的那般,会逆天道,悖伦常,遭狱雷轰顶,业火焚身。如此天方夜谭,只会出现在戏曲典籍,或是街头巷尾的趣谈之中。
而真正境界的提升,只遵循世间常理,与自然相合,同万物始终,得精华滋润。如岩土叠山,初芽茂林,织茧成蝶,水聚合川。平凡无趣,顺理成章。
李潇湘之前提升境界时,多是感觉魂道中偶有异变,如翠枝出初芽,艳朵生新蕊一般。以魂谷做根,三道魂弦为枝,分出数条魂线,其状如经脉,分长於身体各处。
而此次境界的提升,既没有生出新的魂线,也没有魂谷更加充盈之感。若不是杨怀汝告诉自己,恐怕直到修炼结束,也未必能发现。
李潇湘对此颇为不解,便问了其中原由。
杨怀汝道:“入熙的突破,与之前晦灵的突破有所不同,需经生死,以濒死之相,逼迫三魂入谷,达到保身安命之效。如此一来,魂谷便会生出新的魂根,境界的突破也就水到渠成。而此次你之所以感受不到突破,是因魂根的成长缓慢且难察,非突破即形成,需经御气百日滋润,才可生根於魂谷。此番我於你处处紧逼,甚至毫不留情,就是想逼你陷於生死抉择之中,如此才能使你提升境界,你可莫要责怪为兄啊!”
李潇湘听后颇受感动,躬身说道:“怀汝兄为了若水煞费苦心,我怎能再做那不义之事!此次成功突破,皆仰仗怀汝兄,若水在此多谢了,必当铭记怀汝兄的恩德!”
杨怀汝连忙将他扶起,说道:“若水严重了,其实能否突破成功,我也无确切把握,一切皆在你一念之间。之前那招你没有躲开,便是此次成功突破的契机。今日比试你做的很好,将来步入江湖,我便少了许多担心。你的修炼,到此也就彻底结束了!”
李潇湘一阵茫然,问道:“如此就算结束了?之后可还有四年呢,这四年我又该如何修炼?”
杨怀汝指着李潇湘,说道:“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们已没什么可再教授的,御道无非如此,之后就是个人的参悟与修行了。”
听到要靠自己,李潇湘心中不免有些犯难。若是有人时常督促自己,自己定能勤学苦练。可若是让他独自修行,那如此没有定力的他,就算身负血海深仇,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随遇而安,不思进取了。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算不歇息,也得先把你的伤治好。”杨怀汝笑道:“不知怀霙看了后,会如何埋怨我呢,呵呵!”
李潇湘半分都笑不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与杨怀汝一道,朝观中走去,路上少有言语,茫然若失。
吃过晚饭后,李潇湘独自一人在湖边散步,冲冲没有入湖浸泡御浆。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新的道袍,而脸颊上则到处涂抹着药膏。
冬日的残阳早落,眼见便要入夜。李潇湘缓步来到湖边,依稀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却发现自己眼神空洞,怅然悲凉,於是开口问道:“前辈,之后我该如何啊?”
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余知己回话,李潇湘心中生疑,再次问道:“前辈,你为何不言不语?”
余知己这才说道:“该说的怀汝都已说明,我若再说,无非也是这些。而且我曾说过,不会过多干涉你的想法,一切还需由你自己做主。”
“由我自己做主?”李潇湘问道:“我该如何做主啊?”
余知己道:“你不是千回,
你是李潇湘,只要记住这点就行。” 李潇湘似有所悟,说道:“前辈是否要带我修炼?”
余知己道:“我哪里能带你修炼。”
李潇湘笑道:“对、对,不是带我,不是带我,是我求你带我修炼!”
“你求我,这又是何意?”余知己问道。
李潇湘立即改口,说道:“不是我求你,不是我求你,应当是我要你带我修炼才对。”
余知己忽儿笑道:“你要我带你修炼?”
李潇湘点头道:“对对,前辈不是说过,不干涉我的想法吗?而且方才又说,我不是千回。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告诉我,我不用像千回那般活着,我要活得像我自己!你可以不干涉我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不能要你帮忙。我们既然合魂同体,便是伙伴,既是伙伴,就要互相扶持,有何疑问当说便说,一切皆由我自己做主。”
余知己听后笑道:“这些话你心中清楚便可,为何还要说出来,听着好不别扭!”
“如此说来,我讲的便是对了喽?”李潇湘问道。
余知己道:“大体如此,但有一点我须与你说清楚。想要通过我寻些捷径,或是知晓一些秘密,这我绝不会答应你的,你也莫来问我。你可听明白了?”
李潇湘沉声应道:“明白,但有一个秘密你必须告诉我,这可是你输我的!”
余知己嗔道:“哪里是输你的,不过是你完成了我的条件而已,看把你得意的!还有,你小子与我说话时滔滔不绝,怎的换了旁人,却变得恭敬羞涩,当真欺熟不成?”
李潇湘笑嘻嘻的说道:“哪有,我与怀熹兄说话时也是这般!”
余知己轻哼一声,说道:“罢了,不与你吵嘴,便告诉你吧!”
李潇湘兴奋不已,急忙侧耳听去。
余知己道:“先浸泡御浆,之后去找音妹,再来告诉你。”
李潇湘大失所望,拉长着脸,埋怨道:“都这时候了,还要卖关子,真是惹人烦心!”说完解开衣衫,踏入湖中。
……
深夜,湖边响起一阵浪花声,李潇湘推开御浆,起身来到岸边。
满身的御浆,瞬间化为青烟,飘荡而去。随手取过道袍,披於身上,略微打起了寒颤,瑟瑟问道:“前辈,接下来便是去找余姐姐吗?”
余知己道:“嗯,她应该还住在玄虚殿中,你去那里寻她吧。”
“知道了。”李潇湘点头应道。之后穿好道靴,一路朝玄虚殿走去。
刚到殿外,就见一道身影从殿门里窜出,直奔自己扑来,边跑边叫道:“大伯出关啦,大伯出关啦!”
李潇湘急忙看去,来人正是余知音的女儿,余卿狐。随手将她拦下,俯身问道:“小妹,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在叫喊什么?”
余卿狐抓住李潇湘的衣袖,一脸激动的道:“阿叔,是大伯,大伯他出关啦!我娘让我把这消息告诉大家,我还得去趟无芳殿,就不与你多聊啦!”说完带着清脆的铃音,朝洞门跑去。
李潇湘听后颇为惊讶,说道:“前辈,玄麒子真人出关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关,我还以为离岛之前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余知己则是一言不发,让李潇湘自觉无趣,於是干笑两声,走进了大殿。
李潇湘没有直接去找余知音,而是来到玄麒子的房门外,打算推门去拜见他。谁知房门竟是开的,但屋内却空无一人。
李潇湘很是费解,心想:‘真人定是在哪个密室内闭关,说书的经常这样讲,看来今晚是见不到他了,还是先去找余姐姐吧。’
之后来到二楼,轻敲余知音房门,心中又想道:‘不会余姐姐也不在屋内吧?’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人的话声。
“臭小子,又想偷窥我啊?”
李潇湘急忙转过身去,俯身说道:“姐姐误会了,是余前辈让我来寻你的。”
来人正是余知音。
余知音从他身旁走过,忽然身子一斜,险些与他对上脸。
李潇湘急忙躲开,咧嘴干笑两声。
余知音掩面轻笑,随手推开房门,问道:“寻我做甚啊?”
余知己对李潇湘说道:“进屋,去寻那木鱼。”
李潇湘应了一声,抬手指向木鱼,径直走进屋内。
见状,余知音娇声一哼,嗔道:“呦,就这么进奴家的房间,当真是要轻薄於我呢!”
李潇湘急忙取过木鱼,余知己随即说道:“妹妹休要胡说,是我叫若水进来的。”
余知音没好气的道:“罢了,你有何事,无事我还要去见师兄呢,他刚刚出关。”
余知己道:“事情不大,耽误不了妹妹多长时间,等我说完再去不冲。”
余知音倚在门口,不以为然的道:“那就请哥哥快说吧!”
余知己道:“让花郎把那孩子带来吧。”
余知音眼前一亮,俏皮笑道:“如此说来,他完成你的条件了?”
“不错,是时候让他二人见面了,也好把东西要回来不是?”余知己说道。
余知音挥着长袖,慵懒的道:“好吧,我让风姐姐回趟寨子,将那几人一并带过来。”
“如此甚好,那我二人便翘首以待了。”余知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