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潇湘心中一喜,随即将怀中书籍取出。一共两册,书名相同,写的都是“御经”二字。
取过其中一册,翻开封皮,首页上书五个大字:首卷魂机卷。
此卷乃是余知己所赠,之前早已修炼过,此番便无需再看,遂将其收回怀中。
拿过另一册,翻开一看,首卷亦是五个大字,却与之前那本不同,写的是:卷四经海卷。
此卷原是李家族长李啸凌所有,后来族破家亡,辗转到了李潇湘义兄朱翎羽手上。此次兄弟北玄团聚,便由绝狼余知己索回,再次回道李家人手中。
李潇湘正要翻看,却听脚步声起,乃是玄麒子朝门口走来。不及将书藏好,急忙置於身下,用衣摆遮严,心想:‘可不能让真人发现我翻看其他书籍,还是过些时日再拿它来看吧。’
此时玄麒子已踱进屋内,见李潇湘面色慌张,问道:“若水,你在作何,为何不看书?”
李潇湘掖了掖衣摆,拿起身边竹简,讪讪道:“这就看,这就看!”
玄麒子扫了他一眼,却不见有何生气,咳嗽两声,兀自回到床上,闭目打坐去了。
李潇湘暗暗吐气,庆幸玄麒子没有发现。遂抬了抬侧臀,将《御经》小心抽出,又悄悄收入怀中。微微扭头,偷瞄了一眼玄麒子,见他双目紧闭,正缓缓调息,猜他应是未觉,便装模作样的捧起竹简,低声碎念,心中想着:‘有了此书,我就不必每日念这道经了。只需借口出屋散心,翻看一些,便好过这屋中百倍。为何我早没想到此书,活活挨了这么久的烦闷日子!’
到了第二天,李潇湘再次请示想出屋去散心。本以为玄麒子会对自己说教一番,什么修炼在於持久,在於忍耐之类的话会不绝於耳。谁知玄麒子却意外的通情,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他。
如此却叫李潇湘有些不知所措,以为玄麒子是心中不悦,故意这样说的。问了好久,直到玄麒子有些烦了,才确定他没有此意,於是便放心走出了屋外。
来到湖边,想起昨日踏湖时的感觉,心中一阵犯痒,觉得甚是有趣,便一脚踏入湖中,打算再试试。谁知今日的湖水却变作了真的,这一脚下去,连带鞋袜、裤腿,全都浸湿了。
李潇湘急忙将腿抽出,疑惑道:“怪了,昨日湖水还是假的,怎的今日又变作了真的,莫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对?”
随后又来到昨日踏湖之处,再次抬腿迈入湖中,结果竟是一样。
李潇湘踢了一脚湖水,笑道:“这念谷中的景色时幻时真,当真是有趣的紧,不知明日我再来试时,又会是真是假。”於是回头望了望山崖,心想:‘今日这湖水是真的,保不齐这山崖也是真的,且去试试看!’随即催动御气,猛然跃起,只两次起落便来到了山脚之下。
望着眼前石壁,不觉双拳紧握,随即伸手去探。当手指抵在石壁上时,一股清凉之感骤然袭来,低声笑道:“看来今日这山崖也是真的,我倒要爬上去看看,这山谷之外究竟是何种景色!”於是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眨眼间便攀到了山腰处。低头看去,身下草庐已成米粒般大小,不禁脸色一喜,再次向上攀爬。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觉肩臂疲乏,遂抬头望去,却见山顶依然遥不可及,可自己已爬了许久,按理应当爬到了山顶,为何仍是在山腰之处。
李潇湘心中犯疑,又低头看去,见山下草庐依旧是米粒般大小,
顿时一惊,心想:‘这念谷实在玄妙,不可用常理推测,我爬了这么久,仍未到达山顶,恐怕这段时间一直是在原地攀爬。想来这石室也就这般大小,再爬也是如此,我还是先寻到一处凸石,歇歇脚,之后便下山去吧。就是可惜无法看到那山谷之外的景色,叫人心有不甘。’ 随即看了看左右,见左手边不远处有块凸石,遂脚下一蹬,凌空飞转,跃至凸石之上,将后背紧贴岩壁,双膝一弯,倚坐了下去。又想起那本御经,便取出来看。
“前辈,我能否修炼此卷《御经》?”见书中开片写到:单弦者,或是魂力孱弱者,不易修炼此卷。便朝余知己问道。
余知己道:“自然能修炼。你本就是御魄之体,既非单弦,也非魂力弱者,为何不能修炼。”
李潇湘问道:“那此话是何意啊?”
余知己道:“你可知这《经海卷》所御之兽皆为海族否?”
李潇湘应道:“知道,我大哥体内的便是海中御兽,我记得好像叫作苍鳐。”
余知己道:“不错,但我们通常叫这些御兽为‘海屍’。”
李潇湘颇感好奇,问道:“为何要叫此名,难道要等他们死了才能驱魂入体吗?”
“问得好!”余知己笑道:“你说的基本算对,不过不是等他们死了,死了还如何驱魂。而是要将他们俘获,在俘获的同时,需将他们重伤成濒死之状,如此才能驱魂入体。”
“为何要这么麻烦,前辈不是说过,只要御师与御兽达成一致,便可驱魂入体的吗?”李潇湘问道。
余知己道:“对於大部分御兽来说的确如此,但对於海屍,却是不同了。这些海屍常年生活在海中,所受御气要比之陆生御兽浓郁很多,也正是因此,他们要比陆生御兽强悍百倍,其魂力亦是如此。如果御海想要寻到海屍,驱魂入体,非得将他们伤至濒死之状,消耗其魂力不可。如此,才能在驱魂入体时,不被海屍所反噬。不然就算御师魂魄强大,也抗衡不了海屍的魂魄,包括千回。”
李潇湘想道:‘连千回上人都抗衡不了海屍,这海屍得有多厉害啊。就不知如此厉害的灵物,又是如何将其伤至濒死之状的,单靠一人怕是万万不能的吧?’於是问道:“前辈,如你所说,御海驱魂入体时,需将海屍伤至濒死状,可单靠一人之力,怕是很难做到,除非此人先前已有了一只御兽。”
余知己道:“你所说的却也属实,单靠一人之力的确很难擒住海屍,如此便需要帮手了,就像你义兄那般,需由百麟儿出手,才能将那只苍鳐俘获。”
听余知己这般说自己的义兄,李潇湘心中一阵得意,想道:‘大哥能有芙珑岛众人相助,真是得了好运,只盼他御道大成,将来也能这般帮我才好!’又问道:“前辈,那我该如何修炼此卷?”
余知己道:“不忙,眼下你正闭关,虽说真人未教你什么,但你也不可懈怠。每日须听从真人吩咐,背诵道经,闲来时便温习之前所学。至於此卷,只要熟读即可,毕竟能与你驱魂入体的九御还未寻到,不急於这一时。”
听到九御,李潇湘顿时来了兴致,心想:‘这位九御想必也是条海屍了,却不知是何种灵物。若能是蛟龙就好了,既可翻江倒海,样貌也不失威猛。但千万不可是什么虾兵蟹将,不然我注魂后,胸口还不得出来两只大钳子啊,若真是那样,我宁可不与他驱魂入体!’随即问道:“前辈,你说的那九御是何样的灵物?”
余知己道:“他亦是只上古灵兽,名为七尾龙鲨。”
“七尾龙鲨,名字听起来好生霸气,可是长着七根尾巴?”李潇湘喜道,心想:‘却不是蛟龙,有些可惜,不过也好,总算名字里还带着个龙字。’
余知己笑道:“不错,正是长有七根尾巴的鲨鱼。记得当年千回为了俘获他,还生了不少麻烦事呢!”
“什么事,前辈能否说来听听?”李潇湘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时,山下草庐中,忽然传来玄麒子的声音。也不见他走出屋门,话音却已传入耳中。
“若水,可是闲得够了,还不快回屋来!”
李潇湘一惊,就听余知己说道:“眼下你正闭关,不可太过偷闲,还是先回屋中,此事日后再说。”
李潇湘刚刚提起兴致,却突然被人打断,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兴味索然的道:“好吧。”随即又朝山下喊道:“真人,若水这就回屋!”说完纵身一跃,却瞬间落在了地上。
这一跳让他着实吃惊不小,急忙抬头看去,兀自念道:“怪了,我方才分明在山腰处,怎的一跃便落地了!这念谷太也奇怪,明日定要再来探查一番!”
之后的半年,李潇湘每日都会到念谷中,去试探山石湖水的真假,半年下来,乃是真的时日多,假的时日少。
而每逢假的时日,却都是在看了那卷道经后,心中产生莫名感慨,有了一番领悟之时。李潇湘不明所以,却又感觉二者之间似有某种联系。
虽说此卷道经是稀里糊涂看完的,但经此常年累月的翻看,书中一字一句,却早已印刻在脑海,就算在睡梦中,也是会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让他倍感煎熬。
而道经所讲的内容,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想法。他时常认为自己今后要做的乃是有违天道之事,遂决心放弃。可当年那血腥的一幕,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
每当他想起这些,便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做法,认为应当为李家那三千冤魂复仇,不然便枉姓了这‘李’字。而且爹娘生死仍是未知,就更要去找千真派算帐了!
李潇湘经常陷入这般两难境地,之后三年间一直如此。而每到此时,他便要来到谷中,散心解闷。玄麒子也不多加阻拦,只是时间久了,便会唤他回去。
李潇湘也因此弄清了玄麒子的想法,知道此次他带自己闭关,乃是为了让自己参透那卷道经,好使自己放下仇念。至於其他那些御道之法,是绝不会教自己半点的。
李潇湘也就不再幻想着能从玄麒子身上学到些什么。每日出来散心时,都是自行修炼之前所学,或是研究些新的御法,又或是看那本《御经》。
而对於那卷道经,却已是愈发不放在心上,何况上面的内容他早已熟记。於是每到念书时,就只是做做样子,心中则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至於探听玄麒子隐藏的秘密,则是毫无结果。只知他身中奇毒,不时就要饮浆含叶,其余一概没有探得。但这些都是李潇湘个人猜想,至於余知己探没探得,探得多少,他就不得而知了,也从未过问。
闭关这四年,李潇湘便是如此度过的。虽说每日多是打坐,又没学到何种上乘御道,但日子过的倒也惬意,不再像之前修炼时那般紧迫和劳累了。
而距离他第一次来到北玄,也已过了十年。十年间,他从一个被众人称为废物的李家青年,一跃成长为一名实力高深的修道御师。
此番情景,若是让李家之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只可惜他们都随着那场异变,化作了昨日之鬼,四处游荡去了。
如今的李潇湘已近二十八岁,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稚嫩的青年。虽说四年闭关,未见御道有何长进,但也提升了少许境界。
如今的他已到了形御大成,若假以时日,定会突破至道参初闻。而再过两年,他便要步入而立,若是李家未亡,恐怕那时的他早已娶妻生子,为人之父了。
青葱岁月已逝,愁情苦海却已等在前方,道路崎岖未知,便又是一段别样人生。
而此次该如何定义,还需看今后个人的造化与感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