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人又闲聊了一阵,而此时屋外已经入夜,所有村民都回到了村中。听闻朱婶家的二儿子回来,还说晚上要开宴席,都急忙回家洗净了身子,换了新衣服,携一家老小前来庆贺。
原本清净的庭院,瞬间热闹起来。虽说庭院还算宽敞,但坐下一村人,却是显得异常拥挤。於是众人便商量着,先将左右院墙全都推倒,待日后再重新垒起,绝不能怠慢了村里的恩人。
因李潇湘是朱翎羽的义弟,朱翎羽又是芙珑岛的人,而芙珑岛则是帮着村子富裕了起来。所以,众人便同样将李潇湘视为了恩人,这宴席也就不能因庭院狭小而有所怠慢了。
李潇湘百般推辞,说自己并未帮上什么忙,但村里人朴实,非要若此,李潇湘推辞不过,只好躬身受领,任凭他们如何安排,却不再言语了,时不时还会帮帮忙,打打下手。
席间众人举杯相庆,连敬李潇湘三大碗。李潇湘从未喝过酒,此次是头一遭,见村民热情,也就不管那酒味辛辣,举碗便喝,喝到最后,实是不胜酒力,便被几位大汉抬到了屋中,醒酒去了。
虽说他是御道之人,可以逼出酒气,但逢此极乐之时,应当与众人同心同乐才是,偷酒耍诈,又岂是大丈夫所为。这点倒是像极了二师兄李怀灏。
那李怀灏时常训导他道:“行事光明磊落,才敢言顶天立地!”李潇湘每每听到此话,都是热血沸腾,虽说与他修炼只一年时间,却也或多或少染上些侠义气概。
朱婶担心自己这二儿子独自在屋中无人照料,便让李宗陪着众人饮酒,自己则来到屋中,帮李潇湘熬了一碗醒酒汤。
说来这李宗也是厉害人物,陪着众村民饮酒,竟千杯不倒,也不知他是真能喝,还是动了御气。总之是让众人连连称赞,欢喜的很。
此时李潇湘酒劲渐轻,兀自转醒过来,见朱婶端着一碗汤水走来,便急忙伸手接过。
朱婶笑了笑,盘膝於炕边,问道:“儿啊,头可还晕着?”
李潇湘摇头笑道:“已经渐好,不打紧的。”随后长舒一口气,叹道:“娘啊,孩儿还从未像今晚这般高兴过,真该感谢乡亲们,能如此热情,待我酒醒之后,再出去敬大家几杯!”
朱婶点了点头,眼中却生有悲伤,犹豫片刻后,问道:“儿啊,今日过后,你可是要寻那千真派报仇?”
李潇湘一怔,望向窗外那热闹之景,叹息道:“娘,我虽恨李家,但我毕竟在李家长大。如果不为李家报仇,那李家的三千冤魂何时才能安息?”
朱婶面有忧色,又问道:“可你独自一人,又怎能报得此仇?”
李潇湘眉头紧锁,说道:“我也不知,只能先寻到千真派再说。”
朱婶道:“这是你李家的事,娘本不该拦你。但你这般漫无目的的行事,怕是难以报得此仇啊!”
李潇湘笑了笑,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娘,你还是莫要担心了。”
朱婶自觉多说无益,便转而问道:“之后你打算去哪?”
李潇湘道:“先回双水城,去祖坟祭祖。然后回李家,看看那里如何了。再之后就去九霞山,找千真派报仇。”
朱婶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孩子,如此直来直去,也不想些对策,可是要吃亏的!”
李潇湘笑了笑,并未回话,反问道:“娘,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说完指了指正在屋外玩耍的周自文。
这孩子打他一进村,就第一个冲到他身旁,而且说话办事很是精明,给他的印象颇为深刻。此时一眼瞧见了他,便好奇问了起来。
朱婶笑道:“他是村东头周家的孩子,於大安建国那年所生,是村中年龄最大的孩子。头脑聪慧,机灵好动,总喜欢与芙珑岛的人闲聊,还说将来一定要做御师呢!”
李潇湘笑了笑,心想:‘想做御师,其志不小啊,却是比我强!’随后又问起了朱翎羽的事,说道:“娘,大哥可曾回来探望过您?”
朱婶道:“唉,他一心都在修炼上,根本不想我这个娘。不过也不怪他,听说他那个师傅严厉的很,修炼未成,说什么也不让他回来。”
李潇湘点头道:“确实,他那个师傅是有些让人害怕。”
突然,院外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声,随即一名村民溜进了屋内,低声说道:“朱大姐,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要来捉拿一名逃犯,问我们有没有见过。”说完看向李潇湘,好像此人就是他一般。
话音刚落,李宗也跑了进来,对李潇湘说道:“少爷,屋外有变!”
李潇湘阴沉着脸,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心想:‘我并未暴露李家身份,为何这帮人会追我至此,真是大动干戈!’随后看向屋外,见院中静了下来,所有村民正朝院门走去。又想:‘是了,如今天下是千真派在做主,定是不许他人提及大宸,所以才这般兴师动众。’
那名村民焦急的等在一旁,见李潇湘冲冲不肯说话,心中似是猜到些什么,点了点头,说道“莫慌,你二人在此坐好,不必露脸,我去将那帮当兵的打发走!”说完便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听屋外一人高声叫道:“少他娘的给老子打哈哈,你们几个,给我进屋去搜,搜不出来,老子就随便抓一个回去交差!”
李潇湘一惊,心想:‘照此人说法,我却是给这图山村惹了天大的麻烦,实是对不起大哥和这帮村民。需得想个办法,让众人脱身才行。’
思虑片刻,忽然心神一动,想道:‘有了,我去引开这帮当兵的,反正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大不了让他们捉去便是!’
做好决定后,便与李宗附耳道:“宗大哥,我去将当兵的引开,你留下来,以防不测。”
其实李潇湘本不用如此,这帮当兵的并未见过他的长相,只需装作普通村民,便可蒙混过关。但他初涉江湖,全无处世经验,虽说之前也遇到过不少磨难,可那时他一心只想逃走,身边又有黑艮和清水白翁两位江湖前辈相伴,哪里用得着他去面对这诸多难事。
而在北玄时,每日也只是修炼,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江湖险恶。眼下突逢变故,自然是心慌意乱,没了主意,倒先露了怯。加之那人又说“若是搜不到人,就随便抓一个回去”,如此就更让他没了底气,全未想到自己做了一个鲁莽决定。
李宗也是慌了神,急忙说道:“少爷,何不让李宗去。院外这些当兵的还不知是不是御师,少爷此去,可是没有定数啊!”
李潇湘笑道:“哪里有时间等得定数,你的命不是命吗?你照顾好我娘和村民,天亮之前我若未回,你就——”李潇湘并未想好之后的对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李宗随即问道:“我当如何?”
李潇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朱婶,脚底用力一蹬,夺门而出。
屋外当兵的并未想到屋中会冲出一人,情急之下,急忙扭头看去,见此人已飞出院外,其中一人便高声叫道:“大人,有人跑了!”
为首一名军官急挥马鞭,厉声喝道:“我看此人就是那逃犯,都给我追!”说完领着身后一众士兵,策马追去。院中顿时安静下来。
李潇湘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御师,便不敢跑的太快,跃到一间房顶后,回身喊道:“狗官,爷爷在此,来追我啊!”话音略带颤抖,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虽说李潇湘之前也常与人打斗,但那时都是互相切磋,并无性命之忧。可如今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下迷茫,想着:‘若真是动起手来,只怕生死未卜’
那军官眼角一斜,策马急追,身后几十名士兵也都紧跟而上。
望着李潇湘在屋顶来回飞走,军官嘴角冷笑,暗自念道:
“没想到是一名御师,嘿嘿,有趣,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