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湘在前方村道上且走且停,身后一众官兵策马急奔,竟是追不上他。不禁心中窃喜,甚是得意。之前那紧张之感也渐渐消去,脚底轻快,倒是显得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心想:‘这帮人并非御师,看来今晚是无性命之忧了。’
双方又追了一阵,便来到一处山脚下。李潇湘算了算路程,猜此处已离村甚远,随即下脚步,回身看去。
一众兵官见他不再逃走,立刻勒紧缰绳,飞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刀,横在身前,慢慢向他靠近。
李潇湘瞥着这些人,心中又兀自紧张起来,强作镇定的喊道:“不知在下犯了何罪,要劳诸位这般兴师动众?”
为首那名军官问道:“你可在图山城问了不该问的?”心想:‘这毛头小子,不打自招,自己倒先承认了,看他一脸傻相,只怕是刚入江湖的愣头青。’
李潇湘道:“在下只问了该问之事。”
军官哼道:“哼,什么该问不该问的,凡是前朝之事,都不准问,问了就是谋反。还不快束手就擒,本将可以考虑从轻处置。”这军官知道他是御师,便不敢贸然动手。若是换作普通百姓,早就将其擒下,哪里还能与他废这般口舌。
李潇湘拱手道:“在下初到贵国,不知这里的规矩,还望大人念我无知,饶我这一次。”李潇湘想着先说些软话,看是否能让军官放了他,不再追究。
可他实在是太天真了,既已发现逃犯,哪里还有放跑的道理,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说放就放?而且像他这般说话,已是先露了怯,对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听那军官讥笑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说话这般天真!听你的口音,也不像他国来的。最好别跟本将说谎,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本将便要拿人了!”话语间,仍是有些忌惮李潇湘那御师身份。
李潇湘手心直冒冷汗,却未听出他话中带有惧意,问道:“大人,单是问了句前朝之事,就要拿人,未免有些不讲理吧?”
军官道:“讲理?圣令便是理,何须用讲。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乖乖让本将带回衙门,尽快交差。没准知府大人一高兴,赏了本将,本将倒可以替你求求情。”
“圣令?”李潇湘疑惑道,心想:‘这圣令也不过是千真派说的,皇帝哪里会颁布这样的政令。’
军官见他心有所思,却不肯服罪。而此时天边已现出鱼肚之白,顿时焦急万分,对着身后士兵说道:“这小子抗拒执法,公然违背圣令,速速将其拿下,押回城中,以待候审!”
“是!”众士兵齐声应道,纷纷提剑冲去。
李潇湘一惊,急忙朝余知己问道:“前辈,我该如何?”
余知己道:“点到为止,免得伤了官兵性命,惹下麻烦。不过那军官却不简单,还需小心应对。”
李潇湘眉头一皱,心想:‘前辈如此说,怕是这军官也是名御师。’转念又想:‘何时御师也能当上官了,定是千真派搞的鬼。’
此时几名士兵已经冲到眼前。李潇湘想起余知己的话,便不敢贸然注魂,生怕注魂后出手太重,一不小心将人打死。遂展开轻功,向身后躲去。
几名士兵随即挥刀砍下,却砍了个空,嗔骂几句,再次提刀追上。
李潇湘此番是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心中已是紧张万分,眼见这些人挥刀真砍,顿时冷汗涔涔,不住的颤抖。又见这些人武功平平,全无半点御道修为,心下稍宽。
指尖暗藏劲力,“啪啪啪”几指弹出,乃是李怀灏所教的气魂指。 只见几名士兵手举长刀,正要砍下,忽而腹部一收,似有重拳击到,大喊一声,长刀登时脱手,纷纷向后摔去,在地上挣扎一阵,便即晕厥。
李潇湘心情大振,想着:‘此次出手仍是太重,接下来只需用半成功力便可。’
余下的士兵见李潇湘并未如何出手,已将几名士兵打翻在地,且当场晕厥,心中已是害怕至极,手提长刀,将他围在当中,竟不敢上前。
军官见此情形,大声吼道:“一帮废物,都给我闪开!”
这帮士兵巴不得如此,一个个喜笑颜开,皆向身后退去,但仍是将李潇湘围在当中。
军官来到李潇湘身前,问道:“你是御师吧?”
李潇湘道:“是又如何?”
军官一笑,说道:“好好好,本将许久未与人切磋,今日正好碰到你这小御师,就拿你来练手,注魂吧!”说完一拍胸口,一只赤红狮首被他单手拽出,随后再向胸口猛捶,狮首顿时碎作漫天红光,复回体内,周身红光一闪,已然注魂。
周围士兵见他注魂,不禁心生羡慕。举起长刀,相互击打,发出清脆之响,高声叫好。
李潇湘见他注魂,又惊又喜,心想:‘我苦练御道十年,今日终於派上用场,却不知能否敌得过此人。”单手一挥,同样注魂。
那军官见他注魂,嘴角一撇,双掌缠绕御气,顿时化为两只狮首,不待李潇湘反应,迅速飞身扑去。
李潇湘只觉面前一股劲风袭来,欲要格挡,却听军官大声问道:“说,你为何会出现在图山村,到底有何图谋,何人是你的同党!”
李潇湘一怔,略微冲疑,险些被他一掌拍到,身形向后急撤,随之荡出一脚,将那军官逼停,边退边道:“我不过是路过图山村,前去讨碗水喝,并无何种目的,也无同党,大人冤枉我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未经深思熟虑,已是犯了大错。
军官见他眉宇间似有焦色,知他心中已然烦乱,甚是得意,身子前冲,再次挥掌打去。
李潇湘正自苦恼,又觉头顶掌风袭来,不敢多想,匆忙之间,使出了身法《野丘行》的当中的第四式——风存疾。左腿於身前凌空一扫,一道风刃随即飞出,直切那军官腰间。
军官一惊,来不及滞住前冲之势,只好将双掌并拢,大喝一声,一只巨大狮首顿时形成,挡在了身前。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修为,照比李潇湘可要差了好几个层次。
他不过是学了些寻常御道,便可在一方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而李潇湘所学,皆为北玄精奥之术,加之这十年来勤学苦修,其实力早已远超普通御师,这小小军官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只见风刃还未及狮首,狮首便难以维继,表面生出数道裂痕,眼见就要炸裂开来。
军官大惊失色,但除了此招,已无其他招数可用来抵挡,若是弃而躲闪,又恐避之不及,心中百般苦恼,暗自念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的御道如此强悍,只一招便让我束手无策,其修为恐怕不在何长老之下。’
李潇湘这招只是情急之下使出,并未考虑这军官能否挡住。但既是情急使出,便不会有所克制,必然要用出全力。却比与师兄们切磋时,还要使得凌厉威猛。
就听一声脆响,狮首顿时炸裂开去,军官背脊一凉而下,急忙挥动双掌,护在胸前。但此举已是徒劳,那风刃如摧枯拉朽般,将他掌上狮首轻松化去。接着一道疾风吹过,只见他身体猛然一颤,上衣瞬间破碎,露出胸膛,连带身后长发,也给削去大半。而整个上身,赫然出现一圈红印,隐隐流出血来。
那军官双膝一软,跪坐於地,但并未死去。神色颇显不甘,眼珠一转,对着一旁士兵说道:“快快回府,让大人速派救兵,定要擒住此人!”
“是!”众士兵齐声应道,随即收回长刀,朝路旁的马匹奔去。
李潇湘心中一紧,正要上前拦住士兵,却听身后一人笑道:“公子不必去追,让他们去吧!”
李潇湘与余知己同时一惊,余知己道:“若水小心,此人隐藏在此,却未让人察觉,看来御道不浅,不可大意!”
李潇湘应了一声,随即向身后那人看去,却再次吃了一惊。只见身后山岗之上,人影攒动,并非一人。於是急忙对余知己说道:“前辈,他们不只一人!”
余知己沉声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隐藏在此,其中定有古怪,你且问问,若势头不对,便速速离开。”
李潇湘点了点头,朝山岗那边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可是认得在下?”
刚刚说话那人笑了笑,随即飞身跃下山岗,依旧是一副笑脸,说道:“认得、认得,我们一行人可等你很久了。”
李潇湘心想:‘等我很久了,他们怎知我会来此?此事着实蹊跷!’说完看向那人,见此人生得身细高挑,肤白俊美,一看就像是御道之人。但面容却带有病色,一笑之下,竟让人不寒而栗。
李潇湘问道:“阁下尊姓大名,如何知道我会来此?”
那人笑而不语,来到那军官身前,按住他的肩膀,摇头道:“你这小官,忒也倒霉了!”
军官不知他在说何,也未看出他御师身份。闻言,厉声喝道:“我乃朝廷命官,在此捉拿逃犯,识相的就滚远点,不然——”
话未说完,只见那人在他头顶轻轻一拍,军官顿时口吐鲜血,抽搐一阵,便倒地身亡。那人依旧摇头道:“我说你倒霉,就是倒霉。”
李潇湘心头一紧,见此人下手毫不留情,想必是经常杀人。心中兀自胆怯起来,后背冷汗直流,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那人一脚踢开军官的屍体,朝李潇湘笑道:“李潇湘,李若水,我说的没错吧?”
李潇湘一惊,心想:‘没想到他连我的名字都知,定是早已打听过了,想必是有备而来。’对此人的忌惮又多了几分,随即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人并未回答,兀自笑道:“御魄之体,也是没错的吧!”
此言一出,余知己瞬间明白过来,大声说道:“若水,是汐朝的人,快跑!”
其实余知己一直在观察此人,见他样相貌着与汐朝极为相似,心中已有了九分肯定,只是不知他们来此做何,便没有打断李潇湘的话,让他继续问了下去。
眼下此人提到御魄之体,他心中着实吃惊不小,想道:‘这些人定是四年前闯山之人,那时他们的目的便是夺取御魄之体,只是忌惮真人的实力,这才忍了许多年。如今若水归来,便又打起了御魄之体的主意,看来他们今日是非得手不可了。可惜我身单力薄,只能叫若水先行逃走,暂且躲开他们。’
闻言,李潇湘哪里还敢犹豫,催动身法,急忙向一旁闪去,打算夺路遁逃。而那句“到底何为汐朝”,却是来不及说出。
当年汐朝闯山,玄麒子并不想让李潇湘知道,怕他因此而耽误修炼,所以对他隐瞒了实情,只是由余知己简单提了一嘴。
眼下余知己再次说起,李潇湘便想要弄清到底何为汐朝。但此刻形势紧张,不是问话的时候,只好留作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