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阴谋

循着暗记一路跟去，半日功夫，我们上到了一座高山。

我趴在杨修夷的肩头上，望着山外的云海，心情颇好，忍不住便想哼歌。

不过明白自己唱歌有多五音不全，所以我忍住了。

杨修夷昨夜在一条溪边沐过浴，眼下头发干净清爽，又香又软，我好几次不自觉的去触碰他的头发，他嫌我会玩坏，摘了把香草给我。

随着越来越高的山势，我忍不住感叹：“自从离开了望云崖，好久没上到这么高的地方了呢。”

“叫你回去你又不肯。”杨修夷说道。

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这样的天光下，他的肤色更显白璧无瑕。

“那今年中秋回去吧，”我说道，“山上的月亮可好看了。”

“中秋吗，”他说道，“那还有两个月。”

“嗯……要不这样，以后中秋和寒司节，我们都回山上去，好不好？”

他莞尔，点点头：“好。”

我也笑了，侧头看向云海，说道：“这里真美。”

汉东的山色河光是整个大章里最好的，没有曲南那么炎热，也不似关东关西那么清寒，加之眼下六月，温和适宜，风景秀美，所以，我们这一路几乎与游山玩水无异。

这时我一顿，目光落在远处一座山峰上。

其周围宛如有一个结界，四野高空风疾，云层汹涌翻滚，如大浪前推，一波一波，唯独那座峰岭上的大片淡薄红霞，像是被牢牢钉固，不随狂风而动。

而同时，结界内汹涌隐伏，变幻万端，能看出气场极其强烈。

只是，它所有的颜色都太淡了，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时心口一阵沉闷，浮出一股不安。

“杨修夷，”我说道，“你看那边。”

他转眸望去，长眉一挑：“这是……”

“我有些不适。”我低低道。

“怎么了？”他当即回身，将我轻柔放下，关心道，“哪里不适？”

“心口很沉闷，很难受，就，就像……。”

我回忆了下，说道：“与当初在亡魂殿，以及辞城那地宫里的感觉好像。”

他抱着我，抬眸朝远空望去，说道：“我试一下。”

“嗯。”

他手腕一转，蕴出长剑，被他垂直悬浮於我们身前，他凝息结印，剑身芒光大散，片时，“铮”的一声，剑身化作疾光，朝远处峰岭奔去。

疾驰途中，剑身化出十二道剑影，剑影平行而去，撞入峰岭，转瞬碎的干净。

杨修夷抬手结印，剑身瞬间又幻出四面淡蓝屏障，将那座峰岭包陇其中，宛如垂天之幕，被他紧缩包围，压制峰岭四周的结界。

峰岭之上狂风大作，气流急旋，上空那片红霞被惊扰，与蓝光交织，难分虚实，紧跟着，一股强劲的气浪忽然将那四面屏障向外推去。

这团气浪瞬息破开了杨修夷的屏障，声如铁锤敲破冻湖之镜，狂风陡起，漫天碎烟，四处迸溅，煞为壮观。

“好强的煞气。”我说道。

“与我在九龙渊上所见的黑雾不相上下。”他说道。

我愣了：“能跟九龙渊相比？”

“嗯，但此处时间应没有九龙渊久，它应不超三十年。”

我看向旁边崇山峻岭的绿意葱茂，点点头，若有九龙渊那般久，四周应该全被煞气染黑了。

心口那股沉闷又变强了，我有点害怕的说道：“我们先走吧，回去后给师公他们写信，让他们来看看，这不是我们可以管得了的。”

他收眸看我，眉头一皱：“初九，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伸手抱紧他，我低声道：“我没事的，我们先走，我不想呆在这里。”

“好，我们先离开，”他肃容说道，“他日我再回来弄清楚。”

他重新背起我，离开前，我回头又望向那座峰岭，依然很淡的光，成团成团，汹涌而滚。

我的脑子里忽然像是多了很多声音，似有人在哭，又似有人在笑，光影缭乱交织，一片嗡嗡乱响。

鼻下忽然一阵湿漉，我垂下头，是我流的鼻血。

我忙用手抆掉，不想被杨修夷察觉，同时心跳变乱，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但好在，只有那么几滴，没有再流，也没落到衣裳上。

杨修夷这次走的很快，纵身跃上高岭，踏过成片的巉岩危壁，停在一处平坦隐蔽的悬崖上。

我一落地，他便回身抓住我的手腕，把住我的脉搏。

他俊容严肃凝重，说道：“跳的好快。”

“杨修夷，我有点渴。”我说道。

“我去取水，”他将我碎发拨到脸颊旁，“你还难受吗？”

“已经好很多了，”我如实道，“也许是被那座山吓的，我觉得下面一定有阴邪之物。”

“会查清楚的，”他俯身在我眉心吻了吻，“先不想，我去取水。”

“嗯。”

他很快回来，竹筒里置着清水，他垂首喂我，清凉感觉刹那润了心田。

在我喝水时，他说道：“我刚才看到宋十八了，独孤好像跑了。”

我一顿，抬头说道：“他跑了？”

“风云寨应该就在这个山头，”他说道，“我先去山上寻一圈，看看独孤如何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忙道。

“不稳妥，”他柔声道，“如若独孤有事，我背不动两个人，你先待在这里，不管我有没有找到独孤，我一个时辰内便回来。”

我抿唇，只得点点头：“好吧。”

杨修夷再度离开，我坐回原处，实在无事可干，我转眸朝底下望去。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前山坡上有大片大片的稻田，如绿波春浪，欣荣明媚，看这长势，再过些月必定能有丰盛的收获。

真难想象这些稻禾会出现在匪山之中，也难想象，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会出现那样一座可怕的峰岭。

山风吹来，我心情稍稍变佳，起身望回我们来时方向。

也在这时，耳边隐约听到宋十八的声音。

“一定要找到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如今在这山涧中回荡，真如黄莺啼谷一般。

我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来人不止宋十八一个，还有她的手下，他们越走越近，宋十八听上去火气不小。

“一群废物，连个不会功夫的文官都看不住，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都回家喂猪去！”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找不回来老子拿你们当下酒菜！”

此地非常陡峭，危险不可估量，她能带人寻到这，也许那些大道都寻过一遍了。

我往右手边悄悄挪步，尽量藏好自己。

也在这时，我的目光看到了对面不远处的独孤涛。

他不知何时过来的，也看到了我，伸指在自己唇前。

我点点头，不作声响，却忽然有股不安预感袭来，我下意识扭头往另一边看去，顿时皱眉。

一条肥胖的过山风，正在朝我游来。

我这才想起之前所流的鼻血，蛇的嗅觉远远发达於人，我不该粗心的。

小蛇我不怕，可大蛇不一样，咬我一口没事，但它们会将我整个吞进去。

它越来越近，不得已，我一抬手，用尽灵息将它往崖边甩去。

“什么声音！”宋十八立时叫道。

我头皮发麻，但不敢出去。

我不担心她会杀我，但就怕她捉了我去要挟杨修夷。

“你们去那边看看！”宋十八又道。

有几人朝我这边走来。

我悄然捡起一块石头，决定拚命。

“是在找我吗？”独孤涛的声音响起。

我一顿，朝他藏身的地方看去。

他从小径踱步而出，身上穿着土匪的布衫，模样看去清淡无事，颇为闲情。

宋十八回身朝他看去：“行啊独孤涛！这都能让你跑了！”

“哪里行了，”独孤涛反问，“已被你发现了，可见我不行。”

“不行？”宋十八笑了，双手抄胸，“男人不是不能说自己不行吗？”

“不行便是不行，”独孤涛说道，转身往上走去，“若不杀了我，我便还会跑。”

宋十八立即跟上：“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逃跑的！”

独孤涛停顿了下，回过头来看着宋十八：“半月之约，还剩几日？”

“你想提醒我需要打断你的腿，好让你跪下来哭吗？”

“是你快没命了，”独孤涛说道，“你已没有几日可活，这段时间不妨勤劳一点，尽可能去干些活，以后不止断了右臂，还会没命，许多事情没有做过，未免遗憾，学会酿个酒都好。”

“是吗？”宋十八哈哈大笑，“那我就用这右手多杀几个人，让你管辖内的无辜百姓又死上一堆！”

“哦，”独孤涛点点头，说道，“宋十八，知道我为何要用三箱黄金诱你上当吗？”

“为何？”

“因为我打听过你，”独孤涛看着她，“你嫉恶如仇，痛恨贪官污吏，虽然拦路抢劫和杀人放火的事情不曾少干，但对待百姓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