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赴死

眼下情况根本不宜恋战，那么大的巨石砸落下来，顷刻能将我们变成肉饼，只能先跑。

来路已被堵死，不知道胖小伙和任姑娘他们情况如何，我们眼下只能朝动静最少的溶洞西南处跑去。

“站住！”宋积怒声叫道。

我们没有理会。

他又爆吼，声嘶力竭：“月牙儿！！你毁我半世心血，你这月家余孽！！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我拢眉，回头看他，他跪在地上，痛恨不甘的看着我。

我收回视线，仍旧没理。

地面一连数次震动，一次比一次强烈。

里边光线稀薄，空气也稀薄，越来越多的巨石凿地，带起一阵阵地动山摇，大风不再给面子，从洞口重新又灌入进来。

风向又再度逆了。

我心口一沉，这速度未免太快太快。

太乙极阵分明高深，即便破阵，也断不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

宋积说的是自外被人强破，所以，能强行破开布局这么精细，且宏大开拓的阵法，会是谁？

要么，此人极懂太乙极阵，要么，此人乃大成之家，其修为能力，甚至可能要远胜我师公……

思及宋积所说的那些话，我心口沉沉的难受。

可不知为何，我就是不信杨修夷和花戏雪会出事，他们绝对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宋十八在我一旁无声哭着，一直抆泪，我想去安慰她，但自己说话都变得无力。

耳畔声音嘈杂，全是外来的烈风，和被冲入进来的石块草木。

我们已退到最边缘，无路可退。

宋十八蹲了下去，贴着石壁缩成一团，抬头唤我：“初九，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可能吧。”我回答，声音堵着，快发不出声。

“你想杨修夷吗？”她又问。

我一顿，而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我点点头：“嗯。”

回身看向洞外肆虐的风暴，我的眼泪越渐汹涌。

这一路，从辞城到陷活岭，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每日清晨醒来我都能喝到清水，吃到野果，每顿野味烤肉他都别出心裁的用不同的香草烤出不一样的味道。我在河边沐浴洗发，他会在远处背对着我，用长草野花编织小物送我。我分明不会累到，他却硬要背我，我时常环着他的脖子，给他吟唱连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小调，却还要逼着他夸我好听。

我从来没想过以前动不动和我吵架，甚至说要动手的他会宠我至此。

天光暗下，原本就微弱的光线变得更暗，沉重轰声自我们头顶响起，大到难以丈量的洞顶四周出现裂缝，紧而一瞬，前面溶洞轰然倾垮，掀起尘埃如天浪般袭来，将我们顷刻淹没。

不知是我的错觉，亦或是真实，混乱光影里，我似乎看到有人奔来。

确切来说，又不像是人，至少有五个，速度非常快，不似杨修夷他们那样的身手，更像是……急速狂奔的野豹。

我没有来得及看真切，视野便就此消失。

·

雷声轰鸣，一道白亮闪电纵过天边，大雨倾盆倒下。

我茫然睁开眼睛，夜色如墨，四野疾风强劲，呼声长啸，似是一处漫烟旷野，千里荒芜之地。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掌心触到柔软肢体，一声闷哼轻轻响起，是宋十八。

我压到的是她的胳膊。

她脸色苍白，俊秀的眉拧成一结，衣裳上有大片的血，被雨水冲的极淡，我检查了下，是一块尖锐的碎石扎破了她的左臂。

我将她扶起靠在一旁，起身去往附近。

寻到一个没有积水的土丘，我摆下涤尘阵，在浩大雨势中艰难将她抱到阵中，又在不远处寻到了独孤涛。

把他们二人都抱到阵里后，我依次脱下他们湿嗒嗒的外衫，然后跳下土丘。

浩大雨势丝毫没有要做歇的意思，我冻得不行，咬着牙关去捡干燥草木，塞在衣裳里带回。

来回数趟，勉强生好火后，我搭了个木架，将他们的外衫放在上边烘烤。

忙完在宋十八身旁坐下，我用湿嗒嗒的袖子在脸上一抹。

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雨幕带起巨大烟气，荒罩八方，朦胧中除了那些萧疏草木，剩下的唯有被雨水泡软的泥土和坚硬石块。

稍微恢复些力气，我重又爬下土坡，想去找些药草。

雨水如倒，我缩成一团，漫无目的的找着，不知寻了多久，我蓦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百丈外躺在地上的两个黑影身上。

我僵愣原地，冰冷雨水渗透衣衫，浸润肌理，但心中却生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希望。

蓦然，我拔腿狂奔，跌跌撞撞，不知栽倒多少次，终於看清了他们的脸，只一眼便哭了，真的是杨修夷和花戏雪。

杨修夷双目紧闭，清俊容颜毫无血色，一袭玄衣躺在冰冷的积水里，滚满泥渍。

我抱起他，颤抖着伸手放在他鼻下，仿若将我自己的所有生息都萦於一指。

大雨急唰，他的呼吸很轻很浅，极其轻弱。

但是是有的。

紧悬的心重重落下，我垂泪大哭，紧紧抱住他：“杨修夷……”

仰首望着肃穆苍穹，我连连道谢，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