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一条烛龙(1 / 2)

浮世谣 糖水菠萝 2638 字 2个月前

第218章 一条烛龙

十天后,我到了柳州和韵官道。

从马车上跳下,水阔山长,我远眺了会儿,沿着一条斜路朝南走去。

因为盘缠不够,这段时间偶尔坐坐马车,大多时间都靠走路,倒将沿路风光都欣赏了一遍。

最后为免去路上颠簸,我选择走一条直接南下的近路,必不可免的回到了曾经再也不想回来的宣城。

花了五文向一个行脚商贩买了一把假胡子,我戴着斗笠进城,本想直接穿城而过,望见熟悉的街道,却忍不住又想停留。

於是,我从听雨道走到金秋长街,从朱荷路走到金香酒街,一些店铺换了装潢和掌柜,一些店铺仍是四年前的模样。

我在柳清湖畔坐下,阳光暖暖的,我安静望着湖面,着实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有机会回来。

远处石桥上,那些佳人学子们踏着金秋时节来吟诗作对,好些新面孔,好些旧面孔。

我还看到了蒋家小姐,都说是词工清敏的才女,现在挽了发髻,正在湖对岸拍手,一个两岁小童踉跄的朝她走去。

我收回视线望着湖水,坐了很久,待天色全黑,我起身回去金秋长街。

二一添作五门庭清冷,我在这开店时就不怎么样,如今更萧条了。

我从后院翻了进去,满院寂静,铺满落叶,厨屋里几只老鼠吱吱作响,木柴受潮发烂。

我在井里打水,烧水的功夫,我推开我的房间,摆设未曾动过,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房间没有蒙尘,有淡淡的沉曲香。

我有些愣,然后去到杨修夷的房间,亦是一如四年前的装饰,唯一不同的是房里的气味,除了沉曲香,还有丰叔为他特意调制的杜若清香。

我一间一间寻了过去,丰叔房间,湘竹房间,花戏雪和卫真住的耳房,无一不蒙尘破败,唯独我和他的不变。

心下轻叹,我回到杨修夷的房间,站在门口望着屋内陈设,也许他经常派人回来收拾打扫吧。

待水烧热,我洗完澡,回屋睡觉,望见我久违的熟悉床榻,我却犹豫了。

这些……如今似乎已不是我的东西。

耳边出现那八字眉所说的话,我皱了皱眉,最终没有留在这里,离开了院落。

在附近寻了家便宜客栈,要了最廉价的厢房,我睡不着,看着月色在窗前铺了一地的霜白,良久良久,才进入睡眠。

入睡没多久,我做了一个梦。

身边烧起大火,我从混沌中睁眼,一个浑身是火的红衣女孩正盘腿坐在火堆里,背脊挺拔,一双火瞳明亮有神,上下打量着我,淡淡说道:“原来你长这样。”

四周是烈焰火海,我四下望着,收回视线后问道:“你是谁?”

“我叫烛司,”她打量着我,说道,“本神今年六百八十二岁。”

我点点头,伸手揉抚额头,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这样一个梦。

“你觉得这是梦?”她说道。

我朝她望去。

她锁着我的眼睛:“六百八十二岁算不了什么,这在我们龙族不过一个孩童,不过到了你们凡界,本神当个太太奶奶的确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皱眉:“龙族?”

“对,烛龙。”

我上下打量她。

她淡淡道:“本神年幼贪玩,见到鹤山地火旺盛便打算吸些地魂精魄养养身子,未想一觉睡醒,我就被人压在了下面,至今已有五百多年了。你来放我出去吧,能救本神一命,是你的福气。”

我没有说话,仍觉得荒唐。

她脾气似乎不好,怒道:“本神说了这不是梦!”

我抿唇,忽的闭上眼睛。

“月牙儿!”她叫道。

静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场景未变,仍是一片火海。

她坐在对面,气呼呼的瞪着我,我刚要说话,她没好气道:“你真不信?行,本神卖个消息给你,你有一个大哥,二哥,还有一个瘸了腿的妹妹。你那妹妹已被人送去了浩尚,你那大哥二哥现在去清州采药了,他们已离开十日,离开时他们至少被五个人跟在身后,那五人是好是坏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愣:“什么?”

“被人跟踪,”她说道,“因为你。”

“我?”

“是啊,你跑得潇洒,身份暴露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你便没想过他们会被卷入进你的家仇血恨之中?”

我傻了眼,愣愣的看着她。

“这样吧,”她说道,“反正你去曲南必经清州,你可以顺路去清州看看,他们如果安全了,你再回拂云宗门放我出去,如何?”

“他们在清州?”

“对,”她看着我,神情始终严肃愠怒,说道,“你先去清州吧。”

·

醒来后,天色已经很亮了。

我起身倒了杯水,脑中是昨夜梦境。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信,可是梦境太过逼真,真的不像是梦境。

思量良久,我拿出笔墨纸砚,给青林县棺材铺的掌柜写信,托他帮我询问山上近况,回信地址我留了清州禾城。

不论如何,梦里那个女童至少没有说错一点,萧睿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我连累,这的确是我的疏忽……

而清州恰好可以通向曲南,我可以先去清州找找他们,若是真的,我得想个办法切断他们与我的牵系,否则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写完信寄出,我离开客栈,离开了宣城,沿着城外柳清湖出来的大河,一路南下。

长流大江以南皆为江南,汉东九州里,穹州和清州都属江南。

提到清州其实有些难过,因为姑姑说过有个叔叔会接我去清州,我跟着赌徒走了之后,不知道那个叔叔有没有来,没找到我他又会不会担心。

不过,有时想想,其实我又会害怕。

倘若那个时候我真的跟那叔叔走了,那今时今日的一切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