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待我太冷

……

“娘，我为什么叫月牙儿呀？”

“因为我的牙儿生下来就有两颗乳牙了，你那会儿那么小，软软的，可可爱了。”

……

“姑姑，你做出了什么，好甜啊！”

“小馋虫，就知道你会来，来，姑姑早就给你准备好啦。”

……

“来，这几个字要这么写，这里的着力点一定要注意哦。”

“娘，我觉得你的字比爹爹的好看好多。”

“可别被他听到，不然牙儿就要三天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又要闭关了，会躲起来去练三天书法。”

“嘻嘻，爹爹是笨爹。”

……

“你看爹爹这个样子像老鼠多一些还是像猪多一些？”

“爹爹是个傻子，哈哈哈！”

……

“卖女儿了！养不活了！谁家好吃的多谁给抱走算了！”

“坏爹！你是坏爹！”

……

“不行，爹爹没多少钱了，这两个泥人你只能挑一个。”

……

仿若有光阴沧海在我周边跌宕沉伏，荒芜之地渐变为盛世良景，沐雨经霜的求生挣扎变为鼎实丰衣的安稳世态。

流云华光纵然而过，时有暗火，时有明花，神识明如皎皎朗月，清如潺潺溪水，无数光影碎玉烁金般从我眼前滑过。

那些流光里，笑音千缕，浮景万种。

天上星子如棋，我搂着爹爹的脖子半梦半醒，走在回家的小道上。

夕阳的黄昏下，我跳进一户明亮小院喊着姑姑。

天边的花海乡田里，娘亲正在和人闲聊，爹爹抬眸望到她时的俊朗侧颜，付尽了柔情。

爹爹捏着鼻子，凑到我跟前斗鸡眼。

爹爹把我架跨在他脖子上，沿着村里的大道小路一条条闲逛过去。

娘亲给我扎辫子，仔细的梳理着。

娘亲教我练字，大手包裹着我。

娘亲亲手喂我吃药，以帕子温柔的抆掉我唇边的药渍。

那些遥远的回忆，伴随着巨大的悲痛袭在我心头，娘亲和爹爹的声音，隔得太远太远，那般空灵。

所有的一切又好似变为黑暗，月虎姨抱着我躲在地窖里，窍细的手掌捂着我的嘴巴，外头无数凄厉的惨叫像修罗鬼魅般钻入我的头皮。

终於，地窖被拉开一道光影，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疾步走下来，四下一扫，目光很快落在了我们藏身的角落。

月虎姨被一剑刺死，我尖叫大哭，被人粗鲁的拽了出去。

村里所有的阵法荡然无存，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烧成一片赤色云海，滚烫的大地上横陈着无数死相凄绝的村人。

灵灵躺在我的脚边，她的脑袋被削了一半，脑浆血液流洒溢出，剩下的一只眼睛愤怒惊恐的瞪的好大。

我嚎啕大哭，用力挣扎，哭喊着让他们不要抓我。

而后，一个人将我强扯了过去，一双温柔的近乎邪魅的眼睛望着我：“牙儿。

“清拾哥哥……”

“你找你爹是么？”

“牙儿！”爹爹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头去，他支剑在地，孱弱跪着，双目通红，额上青筋崩显，坚毅俊美的脸上满是血泪。

娘亲的身子无力的靠着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胸膛空空的，一坨红色的血肉牵着她的心室，垂在腹前，摇摇晃晃。

“娘！！！”

我忙跑过去，被人拉住了后襟，我凄厉大哭，撕心裂肺：“娘怎么了！我娘怎么了！”

有人粗鲁的厉喝：“闭嘴！”

一个耳光将我打趴在地。

“牙儿！”爹爹叫道。

我仓猝爬起，六个高大的男人执剑刺向爹爹，爹爹撑起身子相挡。

翠色流光如似绡纱般轻渺素净，在这轻渺素净的绡纱里，爹爹的血肉仿若轻旋的红蝶，被片片削飞，喷洒一地。

我剧烈哭喊，毫无所用，被人强按在地。

耳边是原清拾冰冷的声音：“平日一直对你低声下气，你如今这个死法，赏心悦目。”

最后，他一剑刺穿了爹爹的胸膛，爹爹悲痛的望着我，微微伸出手的僵在空中：“牙儿……”

支离破碎的身子轰然跪下，身子像跌碎在尘间的雨滴，骤然四溅，化为一滩模糊血肉，铺陈在了娘亲身下。

陡然而起的长风将馨甜的血气肆意荡向天幕，横扫苍澜，狂风呼啸，层云翻卷，大地火舌猎猎招展，将一切吞没其中，灰飞烟灭。

我撕破了喉咙：“爹！！”

“爹爹！！！”

“爹！！！！！”

漫天的风雪卷过长街，北风狼嚎，冰冷入骨。

我穿着褴褛的衣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人路过，在我面前丢下几个铜板，对面一个老人爬起来捡走，丢下多少，他捡走多少。

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害怕，待风雪停后，我沿着长街一步一步离开，走到荒郊之外，一只大黄狗在啃骨头，我愣愣的望着它。

它抬头冲我龇牙，叼着骨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