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姑娘也没多大,是个妙龄女子,身材窍细窈窕,站在她旁边嗑瓜子,瓜子皮扔的奇准,全丢到一旁的畚斗里。
“烛司!”我叫道。
她回过头来,冷冷道:“你来得正好,这些人嘴巴太脏,比我吃过的屎还脏,你来教训他们!”
“……”我觉得我好像有些懵。
“你啥时候有这爱好的?”旁边的大姑娘边嗑瓜子边说道。
“那些贱东西见了我,吓得屁滚尿流,便以为我会放过他们吗?当然是照吃不误!”烛司说道。
说着,烛司又对我道:“短命鬼,猜猜她是谁?”
我朝大姑娘看去,看着有一些脸熟,不是五官熟,是眉眼的神情和神韵。
“卿萝,”烛司说道,“你说她还认得出你吗?”
大姑娘面瘫状磕了粒瓜子,将瓜子皮扔掉,问道:“你说呢?”
我讶然,竟是卿萝。
“我猜猜,”我说道,“莫非是卿萝?”
烛司皱起眉头:“你怎么猜的那么快?”缓了缓,忽然伸手指我,“你赖皮!”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哼!”她怒道,转头又看向外边还在骂骂咧咧的路人,“滚!还想找死是不是!”
我看不过去了,上前拉她:“进来!”
顺便将卿萝也拉进来,顾不上外面连我一起骂的人,我直接将店门合上。
“你们怎么来了?”我回身看着她们,“而且,你们还在一起?”
“短命鬼,”烛司说道,“怎么样,想我们了没?”
我摇摇头:“没有。”
“切!”她哼一声,朝大堂其他地方走去,边张望打量。
我看向卿萝:“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你的这具身子又自哪来?”
不待卿萝说话,烛司那边传来声音:“还不是你男人给的,当初这借屍鬼不是要挟你吗,刚好城里有个姑娘病死,就被撞上了。”
血印既不是巫术,也不是玄术,它就如天道,是天地间本存的一个规则,与江河行地,雨露阳光无异。所以,饶是我身子再古怪,连杀人被反噬都能留住一命,我也不敢轻易违背。
所以,得知我被卿萝带走,杨修夷和师父他们应该都急坏了吧,虽然我的血印最后卿萝是主动愿意撕毁,但这具身体,想必在那之前就已经被他们寻到了。
想到杨修夷一边筹划云英城,一边还要为我担虑,我顿时冒火,双手抄胸,看着卿萝:“你还敢来找我,你不怕我撕了你?”
她表现的浑不在意,继续嗑瓜子,说道:“我元神没养好,还不敢回家,烛司身子也不行,一时回不去。所以,我们在孤星长殿里治病养伤时遇上了,就拉着那玄鸟和白狐一起凑了个四人纸牌。”
原来是这样。
“说到那纸牌,还挺好玩的,”烛司说道,说着,回头朝我们看来,目光落在我的柜台上,“欸,那边有纸,我们可以现成做一副嘛!”
柜台上的这些基本是草稿,唐芊来找我说左显醒来之前,我一直在这里回忆那印纽的事。
现在烛司风风火火冲来,我忙抬手去收拾,不想给她看到我画的乱七八糟的图案。
卿萝也看来,“咦?”了声,说道:“这是什么。”
说完,速度极快的抽走一张。
我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真烦。”
她却皱起眉头,还似研究上了一般。
“喂……”我说道,“倒是还我。”
“你哪来的?”她抬头看我。
见她这神情,我不由一愣:“怎么,莫非你认识?”
她将纸张放回柜台上,继续嗑瓜子,说道:“这有些像湛泽纹。”
这“湛泽”二字太过耳熟,便正是沈锺鸣之前对我提过的。
“这个纹有什么讲究吗?”我问。
“倒没什么讲究,在魔界婴族中广泛使用,尤其是他们的渊陵之中,大量都是,奇了,你是从哪弄来的?”
“婴族”这个词,我亦觉得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沈锺鸣似乎提过顾茂行的父亲就是婴族,我不由问道:“婴族是什么样的魔族?”
“魔族?不是,”卿萝说道,“婴族属於魔界,可我没说他们不是人族,他们是魔界数量最大的人族。像我和我父亲,还有我们的一些族人,我们不是婴族,但我们也生活在凡界之外。”
我拢眉,是了,我之前潜意识里还以为顾茂行是曲魉。
“婴族在魔界颇有地位,”烛司走来说道,“在外界,许多魔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他们既然是人,为何会生活在魔界?”我问道。
“那得从很远很远开始说起了,”卿萝说道,“古时天地浑浊,万物初长,妖魔人仙齐聚凡界,婴族那时喜欢帮着异族残害同类。后来十巫初定秩序,规正天下,终於反扑,将妖魔鬼怪逐一清出凡界,可惜他们没来得及让婴族绝子绝户,不少余孽逃去了魔界。婴族生性凶残好战又诡计多端,这是天生的,就好比老虎骨子里就爱吃肉,没什么道理可言。”说着,卿萝瞅了眼烛司,“喏,就譬如她,凶残好战,蛮横无理,不过她没什么诡计,有点蠢。”
烛司一怒:“借屍鬼,你找事是吗!!”
卿萝不屑一顾,懒懒磕着瓜子,说道:“我本来是就是死的。”
我想了一下,继续问道:“卿萝,你可听说过姑止,顾茂行?”
她眉梢一扬:“怎么,你竟听说过他?”
我没想到她真的认识,忙道:“你知道他厉害到何种地步吗?若是要对付这种人,我该怎么做?”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行事阴狠毒辣,但极少露脸。我对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於我父亲。”
“他便是婴族的,”我说道,“但他好像是弃儿。”
“嗯,”卿萝点头,“他母亲为十巫姑氏,父亲为婴族,他在两家看来,都是孽种。”
我皱眉,难不成,他如今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自小所受的屈辱而复仇?
“初九,”卿萝看着我,“你自哪听来的此人?”
我看了她们一眼,摇摇头,并不打算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跟她们说。
尤其是卿萝,虽然和她算是有过一段生死之交,但其人太不靠谱,坑我太惨,且为人乖张偏执,太过看重“利”字,是以,我不放心。
“我有言在先,”她又说道,“你还是尽量少些招惹此人,他并不好对付,手段非常毒辣。若是你不幸和他正面交上手,且没有逃脱的可能,我奉劝你干脆自我了断。据说他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绝对不会轻易让人死去,落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番话,从沈老先生的遭遇来看,我完全认可,不过,我从未轻视过他,一直都如临大敌。
我将柜台上的这些纸张收整起来,看着她俩:“你们来盛都做什么?”
“找你呗,”烛司走来说道,一跃而起,在我的柜台上面坐下,说道,“你口口声声念着长生,看看你这短命鬼长生了没。”
“不要再叫我短命鬼!”我皱眉怒道。
她浑不在意,火瞳望着我的眼睛,哼哼道:“短命鬼,短命鬼,短命鬼!”
“烛司,”卿萝说道,“真的过分了。”
“借屍鬼!”烛司朝她看去,“借屍鬼,借屍鬼!”
“谷底虫!”我叫道。
“你!”她怒道。
庄先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淡淡道:“你们二人年长小丫头几百岁,如此成何体统。”
我们回过头去,庄先生自后院走来,一身苍衣,脸上神色阴郁,不悦的说道。
烛司拢眉,自柜台上下来,双手抄胸,干巴巴道:“是你啊,庄砓。”
“前辈竟也在这?”卿萝说道。
我颇感意外的扬起眉头,能让卿萝这样心悦诚服叫一声前辈,有些罕见。
“这小丫头不会是短命鬼,”庄先生看向烛司,沉声说道,“她说她能长生,她就一定能长生,你莫要再欺凌她。”
“欺凌?”烛司嗤声,“本神实话实说,便是欺凌?”
“你一条小小烛龙,区区五六百岁,也敢称神?”庄先生语声变厉。
“本神生下来便是神族,岂如尔等,还得修仙习术!”
“行了,烛司,”卿萝说道,“莫要再争。”
“呵,”庄先生蔑笑,“望舒岛东岸的南华长亭底座那七条绑着锁神链的烛龙也自称是神,最后还不是沦落成了看门的阿猫阿狗?”
“你!”烛司勃然大怒。
“你在吟渊之谷之底被压百年,虽是你咎由自取,可你该当敛一敛心性,他人猖狂,稍有些本事,你有什么?”庄先生又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