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梅拿蒲扇敲他肩膀,让他往里睡,自己在外边躺下,两人都侧着身,挤在小凉床上,夏天本来就热,三挤两挤,不但挤出一身汗,还挤出一团火。
竹编的凉床吱吱呀呀响了起来,夹杂着轻吟喘息。
吱呀声时快时慢,到最后时,吱呀声突然快了起来,高雪梅搂紧他腰,低声道:「小安哥,我想再生一个。」
祁瑞安一顿,还是没同意,直接弄在了外头,摇摇头道:「咱们不要了,有五月就挺好。」
「等你死了,五月能给你摔牢盆?」
高雪梅瞪他,多少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头些年,祁瑞安是为国家做过贡献不错,但也确实害过同胞,他不愿意生儿子,多少也带了几分惩罚自己的意思,害过同胞,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这年月,人在百年之后有「摔牢盆」一说。
牢盆就是瓦盆,也是和面用的那种黄盆,人死之后由长子长孙摔碎。
为什么要摔牢盆,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做过的坏事和亏心事一定会有,别人不知道,阎王最清楚,死后到阴间要受酷刑。
儿孙为给过世老人赎罪,就置瓦盆为牢,事先囚禁,多送纸钱酒菜,等盆碎开,阎王一看,牢已经蹲过,又有钱财酒菜享用,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去世老人免酷刑和牢狱之苦。
甭管说法真假,祁瑞安确实存了这个心思,断子绝孙,以后没人给他摔牢盆。
想是这么想,但他却不承认,避重就轻道:「咱们有五月就够了,实在不行,可以招颜冬青家的小子当倒插门女婿。」
高雪梅拧他腰,又气又心疼,不想跟他说话。
祁瑞安想过招蛋蛋倒插门,转天一早吃饭时候,还特意问了蛋蛋。
他哪会知道颜冬青早就给蛋蛋打过预防针,眼下蛋蛋一本正经道:「蛋蛋不当倒插门女婿,蛋蛋要把五月娶回家。」
小五月不懂啥叫倒插门,只是知道啥叫给人当媳妇儿,不迭点头,奶声奶气道:「五月要给蛋蛋哥哥当媳妇儿!」
这下可好,祁瑞安原本消下去的气又重新聚到胸口,气得他饭也吃不下去了,戴上大帽就去上班。
临出门前还叮嘱高雪梅:「晚上让颜冬青把他家小子领回去,又不是咱家人,总睡咱家算什么事儿。」
蛋蛋:「......」
蛋蛋也是有几分气性的,傍晚他爹再来接,他二话不说,就跟他爹回家了。
倒是小五月,拉着蛋蛋肉呼呼的胳膊,不让他走。
「五月想跟蛋蛋哥哥睡!」
蛋蛋还挺为难,但还是坚定的把小五月的手抚开:「你爹说了,不是你家人,总睡你家算什么事儿。」
就因为这句,小五月气鼓鼓的一晚上不理她爹,睡觉不跟她爹睡,也不给她爹亲。
可怜祁瑞安,又心塞了...
夜幕沉沉,马路牙子上的路灯把颜冬青父子俩的背影拉得老长。
蛋蛋打个哈欠,揉揉困倦的眼,他有些想娘了,哼哼唧唧道:「我娘啥时候回来?妹妹啥时候回来?」
颜冬青叹叹气,弯腰把儿子抱起来,把他小脑袋拨放到自己肩上,耐心道:「再过段时间,爹带你回老家。」
回老家前,颜冬青还得先把房子的事解决了。
这段时间,颜冬青得了空闲就出去找房,租房的倒是不少,就是卖房没信影。
正一筹莫展时,陆老师给他带了个消息。
赶着傍晚吃饭的空当,颜冬青从公安大院把蛋蛋接回来,父子两刚进四合院,陆老师他爱人从厨房出来了,腰间系个围裙,笑眯眯喊:「蛋蛋,来奶奶家吃饭,奶奶包了饺子!」
一听吃饺子,蛋蛋眼睛腾地亮起来,不过没挪脚,而是抬头看他爹。
「小颜,你也一块来吃,省得烧饭了。」
四合院里住的可不止陆老师一家,正是妇女生火做饭的时候,怕旁人听见,陆老师他爱人冲颜冬青使了个眼色。
颜冬青明白了,拍拍蛋蛋脑袋:「快谢谢奶奶。」
蛋蛋乖乖道:「谢谢奶奶!」
陆老师在屋里喝酒,不大乐意道:「不谢爷爷?」
蛋蛋蹬蹬跑进屋里,小嗓门嘹喨:「谢谢爷爷!」
陆老师乐呵呵的,听着舒坦!
屋里扇着电风扇,陆老师爱人把饺子端进屋,关门拉白门帘,招呼道:「饺子包的多,别客气啊,敞开肚皮吃!」
蛋蛋立马掀开衣裳,拍拍肚皮,奶声奶气道:「蛋蛋的小西瓜一会儿就能撑成大西瓜!」
颜冬青好笑,拍他脑袋:「好好吃饭。」
「哦...」蛋蛋听话的趴在小马紮上嘟嘴呼饺子。
吃着饭,陆老师低声道:「小颜,房子的事我给你打探了,是我老师的房子,离这不远,隔两道街,老两口要去上海,打算把房子租出去,明个我带你去看看。」
颜冬青敬他酒,忙感谢。
陆老师摆手:「要不是我儿子工作调动,你们也不用搬来搬去的麻烦。」
颜冬青笑笑,转问他:「能租几间房?」
陆老师看看窗户外,低声道:「单门独户,单进的院,连上耳房有五间。」
时下住房紧张,不乏一家数口挤一间屋,要不是陆老师心里有愧疚,他都想自个租下来给他儿子住。
灰墙红瓦,红砖铺地,坐北朝南的是正屋,左右两侧厢房,两间耳房一间用做厨房,一间用来洗澡,院里还种了花花草草,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动!
颜冬青看过之后,几乎没犹豫,立马向家主询问房租。
家主是陆老师的老师,六十多岁的老头,瞧着还算精神,对颜冬青道:「房租是次要的,你租了我的房,重要是爱惜它,我实话跟你说,不是小陆,这房我都不会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