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蓝九卿强笑说道:“不算又将如何?”
云姑道:“难道是我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失态,几句不着边际的失态话,使得卿哥意志消沉,万念俱灰?”
蓝九卿淡淡一笑,说道:“我不否认云妹的几句话儿对我的心理影响很大,但并非是使我对此事意志消沉,万念俱灰的
重要原因。”
云姑微微地变色问道:“那么,什么才是重要原因?”
蓝九卿肃然说道:“云妹,那是你!是你和我们的孩子,为了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使得我也对此事胆怯,但只是对这件事而并非任何事!”
云姑神情一震,突然失声说道:“不!不!卿哥,我现在不要你胆怯,我现在不怕了,我想通了,我要你像来时一样地扶着我继续上山,我不能忍受她们对我的轻视,更不能忍受她们加在我们身上的耻辱,我不愿让他们以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们,我要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永远爬不起来,卿哥,答应我,哪怕是功败垂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愿。”
一番话儿听得蓝九卿心头狂震,身形连颤,脸上连起一阵抽搐,愣了半晌他方始一声长叹,黯然说道:“云妹,你这是何苦,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的孩子着想?”
云姑神情一震,灵智顿朗,但那只是昙花一现,旋即,她义神情可怖地沉声说道:“不!我绝不半途而废,就是落个玉石俱焚我也甘心,你要不去我自己去。”
一伸皓腕,径向地上布袋抓去。
蓝九卿轻舒右臂,一把抢过布袋,左掌一伸,飞快地抓住云姑柔荑,一笑说道:“什么话?云妹一个女流之辈都能无惧,何况我一个堂堂昂藏须眉男子?别忘了,我们生不同时,死愿同枢的啮臂誓言,走,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他们除去,一出云妹胸中这口冤气。”
云姑面上泪痕未干地嫣然一笑,无限娇媚地说道:“对!
这样才不愧是一个气吞河岳的须眉丈夫,这样才不愧是我的好卿哥。”
互视一笑,依偎如前地举足向上走去。
空气又是一阵死寂,然而沙沙之声又起。
尽管他们谈笑依然、亲密如前地向黄山绝岭走去!但是无可讳言地他们心头,已掠上一片阴影,心里沉重得像块铅!
盏茶功夫,他们已登上了“朝天坪”。
“朝天坪”乃是黄山绝峰的一片平地,背靠峰尖,前临万丈深渊,二五亩大小,昔日的翠柏苍松如今已成十余株枝极斜飞交错的光秃秃巨木,枯枝败叶遍地皆是。
近峰尖处,是数十根参差峻峨的石笋,加上整个坪面的一片黄土,入目尽是一片空荡。凄凉景象。
蓝九卿随意一指,道:“云妹,这就是昔日宇内群豪每年一次黄山论剑的所在地,名唤‘朝大坪’。”
云姑长吁一口气,玉手一理云鬓,轻拭额上汗渍,妙目略一环顾,轻叹道:“‘朝天坪’!好响亮、好宏伟的名字!这里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血溅黄土、侠骨长埋,今日有幸登临,我也不虚此生啦!”
蓝九卿呆了一呆,笑道:“胜存败亡,弱者淘汰,武林本来就是这么一回刀口舐血的事儿,云妹又何必兴叹!”
云姑娇靥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武林中人活在世上的时光犹短,今日依然生龙活虎、谈笑风生,也许明朝就会当场溅血、死於非命,不过转眼功夫,昔日的一切都成过眼烟云,南柯一梦……”
蓝九卿一笑接道:“话虽如此,有多少人值得珍惜这短暂时光,就以黄山论剑来说,有许多人明知技不如人,然而为了一念名利,即不惜引颈洒血,茫然水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认为那样值得,能这么死去,足使名声萦绕宇内、永传武林。”
“这样值得?”云姑轻哼一声,道:“我认为那是愚不可及,屍骨髓泥士腐化、鲜血化尘埃飞扬,我认为那样做是毫无价值,所谓声名萦绕宇内、水传武林,那更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可怜想法。”
蓝九卿微笑说道:“我愿意洗耳恭听云妹高论。”
云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妙目异采闪动地扬眉说道:“如若是我,我断不会做此傻事,我要不战屈人,不动一枪一刀地让和我敌对之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即或万不得已动手相搏,我也要落个本利双收、玉石俱焚。”
蓝九卿道:“那还不是一样!”
“一样?”云姑扬眉笑道:“我认为和那些愚人相差何止大壤,高明不知几许,前者我不用动手,或者不用自己动手,自然心以减少本身丧命机会,后者我却要牺牲一个使他们的牺牲十倍於我,但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打算。”
蓝九卿暗暗一檩,强笑说道:“高明,高明,有道是‘共卿’一席话,胜过十年江湖历练。设若我早逢云妹数年,天下武林何愁不已唯我独尊。”
云姑深注他一眼,扬眉说道:“如今还不算太晚,你不要捧我,我却知道你心里是做什么想法。”
蓝九卿呆了一呆,道:“我字字实言,句句出自肺腑、云妹难道不信?”
云始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深信不疑,不过我还以为你适才必然感到一阵颤栗,可对?”
蓝九卿心头暗暗大震,但他仍能不动声色地一笑说道:
“云妹说哪里话来,你我已是夫妻。你即或有甚令人可怖的心念,那只是为了对付你我共同的敌人,我怕个什么来,云妹也太小看我啦!”
云始将一双目光凝注在蓝九卿面上,微笑说道:“不错,卿哥,我们已是夫妻,不应彼此怀着戒心,但也更不应彼此存着欺瞒!”
蓝九卿何止心惊,简直有点胆落,暗忖:“幸好云妹已是永属於我,而且对我极为恩爱,假如她要是我的仇敌,我处处落她算中,那简直是太可怕啦……”
无限窘迫地赧然一笑,说道:“云妹法眼委实太以高明,我适才确实曾感到一丝寒意,不过相信我以后不会了,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