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鸡犬相闻的村庄,林小土用力吸了口炊烟,将目光从一个大屁股的村姑身上移开,脸上浮现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俺怎么走到这里啦?”看着面前宽敞的庭院,到处种满鲜花,叫不上名字的品种,四四方方的院墙,门前有一颗古槐,阴凉得很,石桌石椅旁边,一个斯文的中年人捧着书卷,正摇头晃脑地念着什么,王小财满脸认真地听着,偶然抬起目光,立刻惊喜地笑了出来。
“你个瘪三,就知道嘴硬,这还不是来了,快坐下,我爹刚出门去。”
见王小财这么开心,林小土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路过,很听话的走过去,屁股重重地落在石凳子上,中年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翻了翻书,却并没有说什么。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
林小土听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觉得昏昏欲睡,脑袋里只有刚才那个晃来晃去的屁股,眼睛慢慢闭上了,可耳畔却传来一声冷笑。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林小土的脸皱了起来,尽管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他还是听懂了先生话里的轻蔑,王小财的神情也不太好看,却多半是被林小土气的。
站起来恭恭敬敬向先生施礼,王小财在林小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抓住他的头发,拉着林小土到了门外。
“滚,以后别来我家!”
林小土见王小财脸涨得通红,心里才多少有几分后悔,期期艾艾地看着儿时玩伴,可对方脸上只有鄙夷的神情,这次的难堪让王小财彻底醒悟,自己和林小土终究是两路人,一时间心如铁石,摆出了王小土从未见过的冷漠态度。
随着大门关紧,林小土从地上爬起,听着墙内传来的笑声,他一口痰吐在地上,满脸羞恼之色。
“呸,多了不起?!”
林小土却没有离开,侧耳听着院中的声音,期待着大门重新打开,王小财面带微笑的迎接他进去,这样的话,之前的事也并非不能原谅的,只是他等了又等,只听到先生高亢的声音。
“读圣贤书,明圣人理,这是很重要的,但科举也要靠文采,对联考验急智,咱们不妨来试一试,你且听上联:风吹荷叶层层绿。”
王小财半晌不说话,仿佛陷入难题,先生含笑不语,这绝妙的对子,又岂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时偶得,琢磨出工整又机巧的下联,不知要经过几个日夜。
王小财终於垂下头,有些丧气的看着中年人,等待他指点下联,却不知对方正打算揭过这一题,说些场面话来开导自己。
门外响起一个冲疑的声音:“雨打沙滩万点坑。”
中年人顿时如遭雷击,书卷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可他浑不在意,额头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不住地哆嗦。
“绝妙绝妙!乡野之地,竟然有这种俊秀之才,还不快开门迎接!”
王小财一愣,他觉得刚才的声音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慌慌张张来到门前,拉开后,他彻底呆住了,身后的中年人却殷切地走来,并且不停地拍手。
“兄台好文采,不知师从何地,艺出哪门?”等中年人看清门口的人时,他的嘴巴也不由自主张大了,脸上露出如见鬼魅的表情,身体连连后退,几乎跌倒在地。
“俺就是个农民。”
林小土目带迷茫,下意识摸着鼻子,嘴角却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