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战场的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血腥。在深宫内院,这个一切权力角逐的修罗场上。沈诸梁露出孩子般率真的微笑。
“大军刚进城的时候,一名百姓见到我,顿时露出愤慨之色,指着我的脑袋大叫,大人怎么不戴头盔?国人盼望您到来就像孩子盼望父母,如果叛贼的箭伤了你,百姓就要绝望了,您怎么能如此不爱惜性命呢?”
说到这里,沈诸梁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士兵们哄堂大笑,肃杀的气氛为之缓解。
沈诸梁又戴上头盔,面色庄重,接着讲道:“我听了那人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我可是楚国的救星,怎能不爱惜性命?不久后,大军进驻到城内,又遇到了一个百姓。他见到我立即把帽子摔倒地上,恼怒地踩来踩去。我见状忍不住询问,你猜他怎么说?”
士兵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沈诸梁也不故意卖官司,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头盔。
“大人你为什么要戴头盔呢?国人盼望你的到来,就像庄稼汉盼望一年的收成。见到您的面容,大家就安心了。百姓知道还有生的希望,就会有奋战的决心,还要宣扬您的功绩,通告全城。但您却把脸遮住,不是太过分了吗?百姓会因此而绝望啊!”
沈诸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士兵们说。
“这头盔是该戴不该戴,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我想来想去,在百姓面前不应该戴头盔,打仗的时候还是戴上吧。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样,和楚国的兵士彼此厮杀,心里会犹豫。战争正如这头盔,有时要戴上,有时要摘下来。并非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
沈诸梁说到这里,话音一顿,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宝剑,剑身如一面镜子,照亮了肃穆的面孔,也映射出他充满坚决的目光,血红色的夕阳在众人头顶高悬,殿檐上落着几只乌鸦,瞪大了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幕。
士兵们默默无言,目光集中在沈诸梁脸上,他们中不光有健硕的小伙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同样身披铠甲,手握凶兵,一路浴血奋战,跟随着领主大人的背影杀来,在铁与火中成为百战之师。
在叶地,他们的领主脸上只有温和的笑容,而此刻,笑容不再,杀机如雪。
“无关是非,随我杀入禁宫!”伴随着沈诸梁的一声怒吼,空气顿时沸腾,直惊得无数乌鸦飞起,在皇宫上空盘旋。
一个脸上失去血色的青年攥紧长矛,脑中浮现出临行时,新婚妻子在叶城大门前相送的一幕,那凄美的容颜里带着一丝骄傲,窍窍玉手将一条红线串成的玉石项链摘下,挂在青年颈上,低声说道:“此去不为国难,只愿血肉化沈父之盾,以报大恩,不必为妾身挂怀,若君终不能返,家中高堂父母当由妾身照料。”
在士兵队伍中,青年咬紧牙关,将长矛高高举起,他的另一根手臂齐根而断,脚下早已是一片血泊,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另有一个中年人抬起头,露出赤红双眼,一道丑陋的刀疤刻在他脸上,几乎可见白骨,只听那中年人口中喃喃自语:“我张家三子,皆死在乱战中,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为沈父捐躯,虽死犹荣,吾子英魂莫散,在忘川河上等为父来!”
又有更多人举起长矛,从高处看去,犹如平地上长了万千利刺,战国乱世中,人命如草,诸侯仗势虐杀百姓之事,比比皆是,只有叶地仿佛世外桃源,叶地百姓都将沈诸梁亲切地称为沈父,感其情,念其恩。
此次楚国大乱,哀鸿遍野,到处都有叛军化为盗匪劫掠,从叶地到首都,一路上士兵们见到无数村镇化为火海,妇女孩童皆难保全,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