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应人喜见楚不空伏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在酒里做了手脚?”神鹰凌云微笑道:“不错,不过我们使用的这种迷药,药性非常温和,对楚朋友的健康,事后决无任何妨害。”应人喜道:“我和这位楚朋友相识才不过十来天,你们怎知这样做一定威胁得了我?”神鹰凌云笑道:“关於这一点,我们的确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我们别无他法,只有碰碰运气。”他又笑了笑,道:“如果老弟拒绝了我们的要求,那就只能怪这位楚朋友霉运当头。江湖上的朋友对我们大漠七鹰的为人都知道得非常清楚:都知道我们大漠七鹰从不把误杀无辜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对於这一点,应人喜也知道得非常清楚。七鹰血洗快刀堡,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快刀堡主杨天保只不过有一次酒后说错了一句话,说大漠七鹰行事乖张,简直没有一丝人性。事后,话传到七鹰耳里,不到两个月,快刀堡便遭到一场血光之灾。当时除了堡主扬天保和刀堡四虎,适因事外出,逃过一劫,其余全堡老幼八十四口,无一幸免。这七兄弟为了快刀堡主的酒后失言,连老弱妇孺都下得了手,杀死一个楚不空,当然更算不了一回事。应人喜目光一转,忽然道:“你们既能在酒中下毒,当然也能在茶中下药,刚才你们为什么不在我喝的那碗茶里玩个花样。”神鹰凌云道:“你是沾了焦巡堂那老儿的光。”应人喜道:“哦!”神鹰凌云道:“焦老儿精通药性,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如果茶中下毒,绝瞒不了那老儿,我们不愿冒险。”应人喜点点头,似有所悟道:“怪不得那老儿说我命在旦夕,故意找我的麻烦,原来他是暗示我提防你们的暗算!”
神鹰凌云笑道:“这你就猜错了。”应人喜道:“什么猜错了?”神鹰凌云道:“我们虽然认识那老儿,那老儿却没有见过我们弟兄。同时我们的迷药是下在茴香豆里,那老儿根本无法觉察。”应人喜不禁又皱了皱眉头道:“那就更奇怪了,如果这完全是两回事,那老儿如此戏弄我,又是为什么?”神鹰凌云道:“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应人喜道:“哦?”神鹰凌云道:“他的意思,是想点醒你,叫你别去岳阳。”应人喜一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岳阳?”神鹰凌云道:“我们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应人喜道:“你们还知道些什么事?”神鹰凌云笑道:“我们还知道有人出了五万两银子向巴二收买你的活口,因为巴二的思虑不周,结果失败了。”应人喜道:“然后就由你们接下了这宗交易?”神鹰凌云摇头道:“你又错了。”应人喜道:“应该怎么说?”
神鹰凌云道:“找巴二和找我们兄弟的也许是同一个人,但我们兄弟却不是为了那五万两银子。”应人喜道:“你们为了什么?”神鹰凌云道:“为了我们另外的三位兄弟。”应人喜道:“你们的老三、老五、老七?”神鹰凌云道:“不错。”应人喜道:“你们那三位兄弟,不是去了快活林么?”神鹰凌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传说,我们已经找了三个多月了,根本就找不到那座快活林。”应人喜道:“最后你们找到了什么?”神鹰凌云道:“我们只找到一句话。”应人喜道:“以多事的小喜子交换你们那三位兄弟?”神鹰凌云道:“对了。”应人喜道:“巴二行事失败,也是这个人告诉你们的?”神鹰凌云道:“正是。”应人喜道:“这个人生做什么样子?”神鹰凌云道:“无法奉告。”应人喜道:“因为对方戴了人皮面具?”神鹰凌云道:“是的。”应人喜轻轻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们放走这位楚朋友,我听你们摆布就是了。”
楚不空醒过来的时候,石亭里除少了一个老叫花,以及多了两名陌生的茶客外,一切还是老样子。应人喜坐在他的对面,正含笑凝望着他,脸色有点苍白。“那老家伙呢?”“溜了。”“你怎么不追下去?”“追不上。”“你追过了?”“没有。”“你没追,怎知道一定追不上?”“很多事情眼睛会比两腿更清楚。”楚不空摸摸额角,忽然皱着眉道:“我头昏昏的,就像是睡过一觉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应人喜道:“我看你的样子,也好像有点不对劲。”
楚不空拿起空酒碗,察看着道:“难道他妈的像香云阁一样,又是这熊酒里有花样?”应人喜道:“我跟老家伙动手时,你的确迷糊了一会儿,只是时间不太长。可见他只是不想让你插手助拳,并无意要你性命。”“你说的他是谁?”“你想会是谁?”“是那老家伙?”“当时只有这三个人围着这张石桌子,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动的手脚吧?”“我他妈的人不离碗,碗不离手,你相信那老家伙真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本领?”“你们都是一条在线的朋友,当今江湖上除了你跟无门少爷,谁有这么灵巧的身手,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些。”
楚不空瞪大眼睛,一拍桌子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没有说错,就是这个老混蛋。”他往起一站,气呼呼的道:“走,他绝跑不了的,我们找那老混蛋算帐去!”应人喜摇摇头道:“我不想惹这种闲是非,你去吧!”楚不空大感意外道:“我去?你不去?连岳阳你也不去了?”“是的,不去了。”“为什么?”“前途风险太多,令人胆寒。”“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世故是磨练出来的。”楚不空呆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决定回故乡弄个小生意做做。”应人喜轻轻叹息:“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到洛阳来,我一定尽地主之谊,陪你喝个痛快。”楚不空咬牙切齿,想骂,骂不出口,终於一顿足,闷吼道:“像你这种朋友,不交也罢!奶奶的,算我瞎了眼,算我倒霉。”楚不空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是个粗人,也是条血性汉子,应人喜突然变得如此懦弱,的确伤了他的心。到了无人之处,他也许会大哭一场,发誓今后永远不再交朋友,至少不再交象应人喜这样的朋友。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付出了真情感,而应人喜竟毫不珍惜他的这份友情。他今后一定不会再结交一个像应人喜这样的朋友;可以断言的是,他今后也一定不会再交到一个象应人喜这样的朋友。应人喜的确没有珍惜他的这份友情。应人喜只是以自己的自由为他赎回了一条性命。
应人喜目送楚不空的背影远去,缓缓转向神鹰凌云道:“谢谢你们言而有信,真的放走了我的朋友,现在我们也该上路了吧!”神鹰凌云点头,从茶桶底下取出一只钱袋,交给小女孩道:“茶钱和银子都在这里面,等会儿交给你爷爷,就说我们走了,东西一样不少。今天你看到的这些事,记住,别对人提起,说出来会送命的懂吗?”小女孩乖巧的点头,显得很懂事。应人喜诧异道:“这小女孩不是你们带来的?”神鹰凌云笑道:“你想我们兄弟成天四处奔走,会不会把这样一个小女娃带在身边?”“这座茶亭是你们租来的?”“一天五两银子,包括雇用这女娃儿在内。”“你们已租用了几天?”“两天。”“你们故意放副酒担子,是因为你们已经打听清楚探囊取物楚不空有贪杯的毛病?”神鹰凌云微笑道:“雇个小女孩,则是为了逼真起见,你老弟是出了名的精明,要你这位小喜子上当,不是件容易事。”应人喜只有苦笑。一个已经走进了别人圈套的人,却被对方称赞精明,这种滋味可不怎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