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为陈飞云倒一碗酒：“其实，说起来，我们这群人的身上，带着几条人命不假，但是同时，最关键的还在於我们的身上，并无任何的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想要成为百姓何其容易，又何其艰难？我们这群人，现在想要去一些县城中，都要偷偷摸摸，害怕被守城兵们发现，更何况一旦真的全部离开，整个河北道你知道有多少这种灰色小城，又有多少的流民吗？那是一个说出来不管是哪一位高官都要皱眉头的数字。

朝廷不会要这么多的流民，他们的粮食，国库，不够养活这群人，那就只能让这群流民做一件事，那就是充军，修建边防关隘，甚至是和西部大草原的那些凶悍的异国骑兵对拚。

陈公子你想一想，一个本身只不过是流民，因为庄稼一年年的没有收入，最后实在是还不起地租了，才会变成流民，贼匪的人，会有多大的可能来抵抗那西部的草原上的骑兵？”

陈飞云端起那碗酒，这碗再寻常不过的烧刀子，但是在陈飞云看来，却是如此的沉重，简直是让他觉得重若千钧！

这是河北道的现状，这也是整个天下的盛世之下的隐患，流民的日愈增加，地租，地主无节制，知县，刺史们的贪婪，这一切都构成了现在的局面发生。在每一年上呈的奏折中，是如此的天花乱坠，在下面，又成了这个景象。陈飞云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这就是现在的国朝吗？三百年了，已经腐朽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不敢相信。

“说出来，其实我也不敢相信，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掌柜的苦笑，“其实我没有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我本来也是可以去科举，可能拿到一官半职，但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去，不想走到那些人之中，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物。”

陈飞云缓缓的喝下那碗烧刀子，这碗酒，烧在陈飞云的心中：“掌柜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世道变了，倒是我有些不通世事。”

一旁的人听着他们两个人似乎是打哑谜一样的说话，并不觉得无趣，因为他们也听得出来，这是为了他们在着想。

“其实，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只要没有大问题，就可以重回原来的生活状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没有人愿意再成为大地主们手下的那些佃农了。苦，累，靠天吃饭。”掌柜的继续说。

陈飞云这一晚上沉默的太多，他的能力不足以拯救这个世道，他只能自救。掌柜和他都知道，这天下，这座江湖是只能自救，掌柜和其他人们组成了这座小城，其实也就是在为一些无家可归的人，造一处容身之所。陈飞云是这两年来的唯一一位生面孔，所以掌柜的才会杀了他二两银子。然而在这座小城中，其实银子并没有什么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