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
道人张目笑道:“给你们看了有什么用:满纸迂文,通篇酸气,你们看了不为贫道抱屈才怪。”
众人知道道人脾气亦未坚持,同时这儿亦再无什么可看,遂纷纷移步离去。
道人待众人散尽后,转向朱元峰道:“你这副对联,深得我心,希望你也能引以自励!……离开这儿以后,准备去那儿?”
朱元峰答道:“长安。”
道人点头道:“很好。”
朱元峰反问道:“前辈呢?”
道人耸耸肩胛道:“谁知道?或东西或南北;乘兴而往随心所之。无必去之处,无不可去之处!”
朱元峰知道对方不肯明白相告,遂改口道:“那么,何时有幸再与前辈相见?”
道人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只要这柄降龙剑不再换主人,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吧!”
朱元峰竟然有点依依之感,还待再说什么时,道人已然转过身去,向那名叫小鹤的道童点点头,说一声走,师徒两人,迅即双双离亭而去。
朱元峰目送师徒两人背影於白云观后消失,抬头仰望天色,见天空灰云密布,似乎又有下雪迹象,遂决定立刻上路,以免为风雪所阻,不能於除夕前赶抵长安。
午后,刚过华荫,雪花果然就有一阵,没一阵,断断续续的飘降下来。
尚好开头这一阵下的都是干雪,风也不太大,对行路并无任何阻碍。朱元峰脚步加快,希望能一口气赶到临潼。
渭南打尖,继续上路。
渭南下去,约摸三四里,朱元峰忽为路旁一桩怪事所吸引,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路旁雪地上,蹲着一名破衣老人;身子在索索发抖,口中则在喃喃自语,臂於膝前圈围着,似乎正呵护着雪地上一样什么东西。
朱元峰忍不住走过去问道:“老人家怎么了?”
老人缓缓抬起脸来,嘴里仍在不断喃喃着:“可怜的小东西……只剩下一口气了……前天村,后无店……风雪又这样大……唉唉,眼看……就要……多可怜!”
朱元峰大吃一惊,忙问道:“是老人家的什么人?是病了还是怎么样了?”
从老人双臂笼罩的体积看来,其所呵护的如果是个病人,必为老人之孙,很可能还只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幼孙。
老人看上去年约六旬不到,脸孔瘦黄,短须稀疏,业已半呈斑白;身穿一套粗布旧袄裤到处补丁。见了老人此刻脸上那种凄苦神色,朱元峰止不住油然生出一片同情之心。
当下又说道:“假如还有救,呆在这里也不是事,晚生脚程颇健,由晚生马上抱去临潼找个大夫看看如何?”
老人注视着朱元峰,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的摇头叹息,过了好一阵始将揽护者的双袖缓缓移开。
朱元峰低头看清之下,不禁为之啼笑皆非。
什么“病人”?原来只是一条黄毛癞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