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躺着的这条癞皮狗,可能因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加以雪封大地,觅食不易,如今已只剩一把皮包骨;在寒冬风雪季节,像这种又病又弱的无主野狗,饿毙道旁,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想不到这位老人,竟会对这么一条野狗,也生出慈悲之心。
同时,老人念叨的只剩一口气,事实上也已早成为过去。就朱元峰看来,这条狗断气最少也当在半个时辰之上了!假如老人发现时,这条狗仍然活着,那么老人守在这里,也足足该有半个时辰以上了。
朱元峰想及此处,不禁深为老人之善心所感动,於是婉言相劝道:“老人家,埋了这条狗,咱们走吧!人死不可复生,狗也一样。风雪愈来愈大,可别冻坏您老自己的身体。”
老人点了点头,抖着手去拿身边那根木杖。
朱元峰先扶老人站起,接着将死狗拖离大路,用积雪深深埋了,然后走向老人道:“老丈是不是去临潼?”
老人点头道:“是的,先到临潼,再去长安。”
朱元峰道:“好极了,晚生也是去长安,正好同路,天快黑了,咱们这就走吧。”
他见老人抖得很厉害,本想脱件衣服下来加到老人身上,但低头一看,自己亦仅有外衣一件,脱下外衣,便只剩得一套破旧的裌衣裤,冷是小事,看相未免太不雅观,遂只好苦笑一声作罢。
老人边走边叹道:“这年头,像老弟这样好心的少年人,可说百不一见,唉,可怜刚才那条狗……老汉忘记请教,弟台贵姓?哪里人氏?此去长安是赶功名?还是投亲访友?”
朱元峰答道:“晚生姓朱,草字元峰,祖籍洛阳,此去长安是想打听一二熟人。老人家,您呢?”
老人叹了口气道:“像老汉这一把年纪,快过年了,还冒着风雪赶路,所为何来,闭着眼睛想想也就可以知道了!”
朱元峰算算身上还有七八两银子,决定到临潼之后,分出一半赠给老人。这种风雪天,对於如此一名老人,赶路实非所宜,老人有了这笔银子,足可维持到来年春暖花开,也就用不着急急赶去长安了。
朱元峰正思忖间,身后来路上突然响起一阵鞭声;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辆双座马车驰了过来。
朱元峰大喜过望,连忙拦在路中,挥臂示意。
马车渐渐驶近,最后终於停顿下来,驾车的是一名环眼大汉,他在看清一老一少的衣着相貌后,不禁竖眉怒喝道:“挡住老子去路是什么意思?快滚开!”
朱元峰忍气指着老人道:“这位老人家,体弱多病,不良於行,想求老大行个好事,当致薄酬!”
大汉扬鞭冷笑道:“好事?嘿,这年头要行的好事太多了!快滚,不然可别怪老子鞭下无情!”
朱元峰心想:这厮狗眼看人低,不见棺材不流泪,看样子,不显点厉害这厮是绝对不肯通融的了。
朱元峰想着,正侍探手入怀,取出铁莲子备用,车帘一掀,忽自车厢中探出一张俏丽的少妇面庞,娇声滴滴地问道:“是什么人呀——”
目光瞥及朱元峰,微微一怔,语音亦为之顿然打住;当她接着又发现到朱元峰身边的老人时,妙目一转,突然沉下脸来向那大汉责叱道:“大虎,你有没有心肠?这位老人家如此一把年纪,你昏了么?还不快请人家上来。”
朱元峰呆了呆,连忙拱手道:“对不起,晚生没想到车上载的是女眷,冒昧之处,尚望海涵,谢谢这位娘子好意,临潼近在眼前,咱们仍然步行可矣。”
少妇黛眉微蹩道:“真拘泥——”
老人颤巍巍的走上一步,向朱元峰低声道:“老弟,难得这位大娘一番好心,我们就打扰一程吧,说实在的,老汉也的确支撑不住了。”
朱元峰为难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