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半。
是中元节,民间也叫做鬼节。
传说到了这天,地府的鬼门就会打开。
地府的阴魂可以来到阳间,重游旧地,相会故人,看念儿孙。
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为中元节筹备祭祖礼品,休了一天假。
刘纲无事,於是和许一言一同出门,上街去溜达。
一路上。
刘纲发现当地过鬼节的习俗,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家家户户的人,手里都提着竹篮和包袱,往同样的方向走去。
刘纲好奇心起:“这中元节不是夜时才开始吗?大白天的,他们就带着元宝纸钱,成群结队的去作甚?”
许一言也从没见过这样过中元节的,道:“难道这些都是一个宗族的,要一起去祭祖?”
刘纲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於是二人跟着人群队伍走去。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石井处。
见县民们排着队,团团跪在石井前。
将竹篮里的元宝和纸钱焚烧,扔进井中,口里窃窃呢喃着什么。
烧完纸钱后,纷纷伏在地上磕头。
刘纲见状,想:“这石井想必是有什么来历,里边或许是葬了某位有功德的善人,是以大家才这么自发的祭拜。”
许一言听了,心里想道:“就像吃粽子赛龙舟缅怀屈原吗?”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那些人磕完头之后,又把包袱打开。
包袱里面装的,有些是一串一串的铜钱,有些则是金银珠宝。
都是值钱的东西。
是货真价实,可以在阳间买粮食的东西!
许一言他们看到。
这群跪在石井边上的百姓,把包袱里的铜钱,毫不心疼地通通扔进了井中,好像不知道自己扔的是钱一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纲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身为此地的知县,对有关民生之事不能坐视不管。
“好端端的,你们怎么把钱给扔了?这是你们当地的什么存钱风俗吗?”
刘纲穿的是私服,所以大家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是新来的知县。
身旁一人叹了口气,回复道:“兄台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是阴阳相交地。这口井就是连通地府的通道。”
许一言只觉得好笑,这口井能连通地府,那不知道得有多深了。
刘纲听了皱了皱眉。
他虽然也不甚信,但想到这传言流传甚广,外地都有人深信不疑,更何况当地人了。
也能够理解,於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可和你们扔钱有什么关系?”
那人苦着一张脸,道:“你听我给你说嘛。就是因为这样,我们这儿地方特殊,所以既归皇上管,也归阎罗王管。我们这就是在给阎罗王纳阴司钱粮贡。”
刘纲从没听过有向阎罗王纳贡的,而且还不是用元宝蜡烛这种,而且铜钱金银。
心里面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被人给欺骗了,问道:“是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那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样做。如果谁没有纳贡,或者纳得少了,那他们家就有人会生瘟疫!”
刘纲问道:“瘟疫?以前发生过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肯定噻,那不然谁肯交钱嘛,都是辛辛苦苦挣的,谁不心疼!”
刘纲心中了然:定然是有人在县民闹瘟疫的时机,来此处进行诈骗。
等他们投完了银钱,然后在偷偷下到井里面,把钱拿出来。
亦或者是井下藏有干坤,挖有地道之类的,可以直接运走,神不知鬼不觉。
县民大多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不能明辨真假,一见井里面的钱不见了,就信以为真,以为是阴差领受。
刘纲心道:“此等拙劣骗术,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
身为父母官,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上当受骗。
“一言,我们回去!”
刘纲当即回到县衙,穿戴好官服,叫上侍卫和三班衙役,火速赶到了石井处。
许一言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刘纲,不愿让他来赴任。
看来是早就调查清楚他的性格了,知道来上任之后,当地的风气肯定会有所改变,这就会断了别人财路的。
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不杀你杀谁?
可许一言接了这个任务,那就只能陪着刘纲,共同进退了。
县民们一见官府的人气势汹汹的涌来,纷纷避退到两旁,低下头不敢直视。
刘纲站在石井旁,告诉大家这是骗局,不要在白白浪费自己的血汗钱。
然后命人将石井用石板封盖住,并让侍卫带几个人守候一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县民一听都慌了,哗然一片。
他们都惧怕瘟疫,跪下来苦苦哀求刘纲撤销命令。
怎奈刘纲的态度坚定不移,绝不允许他们靠近石井。
有几个莽撞之人,不听劝教,不服从刘纲下达的命令,一定要掀了那石板。
刘纲心想:“正好拿你们开刀,杀鸡儆猴了!”
命衙役将这几个冲撞上前的人全部拿下,当众打了板子。
刘钢一脸严肃,朗声道:“若还有人执意要闯,可就不是简单一顿板子的惩戒。县大牢空置已久,你们有谁想进去的,大可一试!”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散去。
当夜。
酆都县四处飘荡着县民如泣如诉的声音,闻之毛骨悚然,犹入鬼境。
刘纲虽然觉得这样的现象不好,会影响他们县的名声,可想着今天是特殊节日,不便多加干预。
县民们在自家门口祭拜先祖,怀着忧戚的心情,祈求祖先保佑,在阴差面前说明缘由。
不是他们吝啬银钱,不肯缴纳,而是知县官威太重,他们不敢冒犯。
希望阎罗王能宽限他们几日,后面再想办法缴纳钱贡。
在此氛围中。
刘纲也烧了些元宝蜡烛,缅怀故去的先人。
当晚。
刘纲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觉。
后半夜的时候,听见外边雷声大作,不一会儿就有大风吹起,呼啸声盈耳。
房间的外窗有些坏了,被风吹得邦邦直响。
如此嘈杂的声音,更加让刘纲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只感觉燥热难当。
他起身喝了口水,想找点什么东西把窗塞住,免得响个不停。
走到窗前,他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