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未说完,这个半躺在床上的老人却是突然出手,其掌风之凌厉,其出手之迅疾,哪里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这一掌看来平凡无奇,无半丝变化,却将床前三人全部笼罩在内,这三人虽任何一人俱是当代翘楚人物,足以独步江湖,雄踞一方,可是在这个将死老人的攻势之下,竟是全无反抗之力。
其中二人欲要招架,却被掌风牵引,反吸扯进掌力之中,四掌相接,二人喉中发出一声低喝,竟在这一招之下双双殒命。唯剩下一人在这掌风之下,却是静若处子,不闪不避,面上一阵红光闪过,吐了口血,被谢雨寒掌力震飞了出去,跌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众人俱是始料不及,难道谢雨寒回光返照之下,却是疯了,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要一并杀死?站在一旁的三大圣使看着这一切发生,俱是不明谢雨寒意向,竟无一人敢动。
谢雨寒发招之后身子一沉,倒在床上,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离得最近的青衣人眉头微微一皱,看着横在地上的两具屍首和已身受重伤的青年男子,上前两步扶住谢雨寒,犹疑道:“教主……”
谢雨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潜运真气,稍稍恢复了下精神,这才看向被震退出去的年轻男子开口道:“无邪,刚才你为何不出手抵挡?”
在刚才凌厉万钧掌风下幸免於难的男子名为项无邪,是谢雨寒近二十年方收的关门弟子,在三个徒弟之中年纪最小,却也最得谢雨寒欢心。
谢雨寒人中之雄,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却委实不是一个好师傅,四十岁后收了两个弟子,虽有先后,却无一人能承继他一生衣钵,他武学驳杂,涉猎甚广,然精修者唯神道圣典,只是神典武学非教主不可修炼,哪怕是教主的亲传弟子,也只可略窥其貌。
神典武学晦奥难明,或有机缘,或有天资,方能领悟,谢雨寒将神典中武功拆分教解,这二人苦修二十余载,却也只能独步一方,挑战四大圣使都略有不足。
而最重要的却是谢雨寒掌控教主之位垂五十年,这两个弟子都已是不惑年纪,此时纵然接掌圣位,把神典武学从头练起,也是不够了,何况他二人这几年,武功几无寸进,却忙於争权夺势,唯有这最小的弟子,不论天资悟性年岁都是上上之选。
“无邪见识浅薄,只觉这一掌仿似隐含某种至理,以弟子的修为,若是冒然抵挡,必然身殒其中,反而以不变应之,或有一线生机……”项无邪以手抚胸,轻轻说道,“况且,若非师尊相救,弟子焉能苟活至今……”
“你这臭小子,能以现在的年纪看出这一掌中的奥义,着实不易……只是你这般性情,却教为师如何放心把神道百年基业交付与你。刀俎加身,却还想偿还本座恩情,太过妇人之仁了!”谢雨寒不怒反笑道。
“仇海,扶本座起来……”青衣人遵令轻轻扶起谢雨寒,谢雨寒勉力坐在床边,说道,“我神道一门立派百年,今日本座以神道第二任宗主身份,将我神道教主之位传给吾徒项无邪……项无邪上前来……”
“弟子恐力有不逮,辱没师尊英名……”项无邪适才运聚真气疗伤,稍稍缓解疼痛,上前一步跪在谢雨寒身前。
“你这小子,信不信老夫现在一掌就劈死你!”谢雨寒举起手来,却是没有劈下,而是轻轻放在项无邪还有几分稚嫩的肩膀上,苦笑道,“若是可以,为师也想给你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基业,
只是……现在为师能为你做的,也只是为你铺平道路而已。” “弟子不肖。”
“此乃我神道教主令箭――神道天令,从今而后,你便是神道第三任宗主!拥有此令,则神道中人,生杀予夺,在你一念之间,违者,杀无赦!”
“无邪谨遵师命……”项无邪双手接过令箭,身旁是曾朝夕相处的两位师兄,如今却已成为两具冷冰冰的屍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只是成为一教之主已经让双手染满鲜血,他朝可真值得?
“无邪,为师出手杀死你两个师兄,实在是迫於无奈……”谢雨寒轻咳两声,续道,“你入门时日尚短,为师去后,你又如何压制他们。今日不杀死他们,明日也必定会与你争夺教主之位,到时,你若还存了今日的心思,只怕身首异处的便是你了,你既不愿出手,本座便代你杀了他二人。”
项无邪闻言,又一叩首,跪在谢雨寒脚边,说道:“无邪愚钝,劳得师尊费心。”
“天道之下,无情、无亲、无私……但是人心毕竟肉长成,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待得你执掌门户,厚葬他二人也就是了……”谢雨寒顿了顿,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面上现出慈爱神色,“咳咳……你即位之后,根基不稳,为恐正道趁机来犯,可先不把为师的死讯传告江湖,待得一年半载之后再说不冲,至於丧事亦可从简,繁文缛节,不守也罢……”
“师傅……”项无邪眼角含泪,声音有几分哽咽,看着谢雨寒苍老的面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弟子谨遵师尊圣令。”
“昂昂七尺男儿,又是我神道宗主,岂可轻易落泪,传将出去,不是要那些名门正派看我笑话吗……唉,人生一世,难免一死……我谢雨寒一生识人无数,你个臭小子可别辱没了本座的名声……这百年基业为师就交到你手上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然谢雨寒不世枭雄,纵横一生,面对生老病死又怎能毫无感觉,他又看了一眼项无邪,也许这已是最后一眼,他叹了口长气,说道:“紫眉、白芷,你们先带无邪出去疗伤吧,本座还有几句话要对仇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