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寒点点头,看着紫眉上人送项无邪出去,缓缓带上门,这才又说道:“仇海,本座死后七日,你便可把我的死讯传告江湖了……”
紫眉上人带着项无邪到另一间房中,二人盘膝而坐,紫眉双手抵在项无邪背上,暗度真气,助其疗伤。
神道立派百余年,对外与名门正派对峙,对内与邪门各派互斗,教中英才辈出,不乏能人,紫眉上人位列神道四大圣使之首,修为之高,武功之强,放眼整个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浸淫《紫府元功》数十年,内力浑厚无匹,又有当世第一奇人谢雨寒的指点,武学修为也足以开宗立派。此刻他将内力输入项无邪体内,引导项无邪真气四下游走,片刻工夫,项无邪便能自行调息,内伤俨然好了大半。
紫眉上人缓缓收回真气,站起身来,待得项无邪调息已毕,笑道:“教主所受内伤不重,不需几日便无大碍。”
“无邪谢过紫眉伯伯。”项无邪起身向紫眉上人行了一礼。
“哎,你如今已贵为我神道宗主,伯伯二字万不敢当,教主若是不弃,唤老头子一声紫使也就是了。”紫眉上人连忙摆了摆手笑道,
“教主二字不过一个称呼,诚如师尊所言,吾等又何必拘泥这等繁文缛节。无邪资历尚浅,担此大任,恐力有不殆,还盼日后紫眉伯伯多加提点。”
紫眉上人年约六旬开外,追随谢雨寒五十余年,为神道立下功劳无数,更是闯下了“紫眉老妖”的偌大名号,得封神道四大圣使之首,既是因其武功足以冠绝武林,亦脱不开其个人资历威望。
紫眉上人眼见项无邪执意如此,也不好再推辞,二人如今在私下,便欣然接受了,只是尊卑有别,他也不敢托大。
项无邪皱了皱眉,说道:“无邪有一事不明,正想请教紫眉伯伯,师尊适才那一掌似暗合天道,可是却又不似……实在是……”
“教主有所不知,老宗主那一路掌法乃是化於天道之外,天之道,变化莫测,时有煌煌天威,人莫可当,亦有慈悲仁心,怜悯众生,适才一式取的却是天道不可欺之意。天道之下,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是故木秀於林,风必摧之,雷必击之。不论是谁,若非武学修为在老宗主之上,在那一掌之下,冒然出手抵御,都必定被连绵后招所杀!也唯有不动,或能寻出一线生机。莫说是教主,便是老夫在那一掌之下,也仅能自保而已。”
紫眉老妖虽深知面前的小子天资不俗,隐隐在他两位师兄之上,可是若说他这般年纪真能看出谢雨寒掌义之中的天之大道,却是不信,倒是觉得此子为报师恩,不予抵抗,反有几分可能。可是他适才给项无邪疗伤,才发现此子果真深藏不露,内中真气浩瀚,怕是他三十岁时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项无邪性子在三人之中颇为恬淡,与谢雨寒的嚣张跋扈正好相反,与他两个师兄更不投缘,兴许正是这分孤家寡人的性子才让他更贴合神典武学要旨。
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便听内室门开,仇海从里面走出,有几分怅然若失。二人当即站起,冲了过去,门推开,只见谢雨寒已闭上双眼。
项无邪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眼中终於落下了两行清泪,不管旁人眼中的谢雨寒是谁,於他而言,却是如师如父,是那个将他从雪夜孤墙下救出的慈祥老人,是那个传授他武功的严厉师傅,是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的至亲。
“白芷,你留下照看这里,任何人不可靠近,教主宾天的消息决不能外泄。”仇海的手抬起,却终究又放下,只淡淡说道,“教主请节哀,属下等会和上人一同辅佐教主,掌控教务。”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坐一会。”
几人拱手退了出去,大殿空荡荡的,除了三具渐渐冰冷的屍体,只留下项无邪一个人。
谢雨寒临终托付遗命,英明果决,不失一代枭雄风范,然而,他对项无邪和仇海所言却是截然不同,究竟有何玄机?
这个曾叱吒江湖,名震正邪两道的一代传奇终於在神道总坛内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可是江湖,是否又要风云再起,是否已注定不能再平静?
霸业鸿图今时休,青山依旧,曾经人何处?百载江湖纵横,说不得,一生太匆匆。
夜雨终将没(mo),唯寒醒春梦,花谢一地,风吹起,又落池中。无邪心思,却最惊鸿,云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