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绛雪玄霜 卧龙生 7205 字 2个月前

第五十四回 拜高僧再修绝功

原来,方兆南到了嵩山之后,并未再惊动少林寺中僧人,满山行走,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找到了那日跌下悬崖的地方。

他并采集了甚多山藤,衔接起来,一端拴在一株松树之上,提着木笼,攀藤而下。

他此时的武功,较跌入悬崖之日,又有甚多进境,借这垂藤之力,自然是轻而易举的落入谷中。

谷中的景物依旧,方兆南一辨别方向,沿着山壁行去。

行约两三丈远,果然有一座敞开的石洞。

方兆南提聚真气,沉声问道:「弟子方兆南,求见两位老前辈。」

只听那洞中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你来的很好,进来吧!」

方兆南把手中木笼放在洞外,整了整衣衫,缓步向前行去。

深入约十丈左右,形势突然开阔。

只见鬓发如雪,长垂数尺的觉梦大师,盘膝闭目而坐,秃顶无发,颚下长垂黑髯的觉非大师,却是斜斜的倚在破壁之上,一副萎靡不振之态。

方兆南急急拜伏地上,道:「两位老前辈别来无恙。」

觉梦缓缓睁开双目,道:「唉!你再晚来数日,只怕就难见到我觉非师弟了。」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怎么?……」

觉非突然一铤而起,道:「我被那丫头剑伤肺腑要害,已难久於人世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能度过这样长久的时日,险期早过,难道伤势还会恶化不成?」

觉非道:「我凭借深厚的内功,和那伤势相抗,但却无法使断脉重续,伤肺重合,孩子,快把我们少林寺中的情景,告诉我,唉!要不然老僧死难瞑目。」

方兆南看他说话情景,甚为吃力,心知生死只是旦夕间,不禁一阵黯然,当下把生放南北二怪,和冥岳岳主决战之事,极详尽的说了一遍。

觉非大师长长吁一口气,道:「少林一派数百年的威名,竟然伤於一旦,老钠还有何颜面对历代祖师的英灵……」

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创口迸裂,鲜血急喷而出……

方兆南急急站起,撕了一片衣服,去包紮觉非的伤势。

觉梦缓出右手,抓住了觉非左腕,说道:「师弟镇静一些

觉非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师兄请答应我一桩事,小弟才能死的瞑目。」

觉梦白眉耸动,全身微微颤抖,显然,他内心也有着无比的激动,但他的声音,仍然是异常平静,慈和的说道:「什么事?」

觉非道:「我要师兄答应我,把你一身所学尽皆传给这个娃儿,也好替咱们少林一派,出一口气。」

觉梦道:「为兄的答应你……」

觉非突然放声大笑道:「能得师兄一诺,小弟死而无憾了。」

方兆南见他全身都在巨烈的震颤,伤口热血泉涌而出,心中大感惊骇,急急对觉梦说道:「老前辈,老前辈……」

只听觉非那大笑声中,夹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已经不行啦……孩子,我还道你不会来了。」

方兆南道:「晚辈惭愧万分,有辱两位之命。」

只听觉非的大笑之声,愈来愈是响亮,突然中断,身躯一阵抖动,闭目逝去。

方兆南眼看一代高人,闭关数十年。参悟了佛家上乘大法,竟然这样死去,回忆年来所闻。所睹尽都是悲惨之事,不禁悲从中来,抚屍大愉,放声哭了起来。

觉梦大师沉重的叹息一声,道:「小施主不用哭了,这一段时日,他已受尽了肉体之苦。能得早日圆寂。归化我佛。西上灵山,对他和老衲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方兆南拂去泪痕,说道:「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混迹在武林之中,终是难以落得好收场,晚辈报得恩师师母的大仇之后,定当找一个人迹罕至之处,摒绝江湖是非。」

觉梦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事实上难以如你之愿。」

慈和的声音突转庄严,接道:「从此刻,老衲要传授你少林一门的上乘心法,老衲虽不敢说,你得真传之后,将成举世无敌之人,但如有十年苦修,当可和罗玄一较胜负。」

方兆南正想说出罗玄已然死去之事,忽然心中一动,突然又住口不言。

觉梦大师缓缓伸出手来,拂在方兆南顶门之上,说道:「孩子,修为佛门的上乘心法,最忌分心,我将以数十年闭关禅坐的无上大力,助你速成……」

方兆南唯唯受教,连连应道:「晚辈记下了……」

只觉觉梦大师拂动天灵穴的手掌之中。涌出了一股强烈的热力,攻入天灵穴中,循脉而下。缓缓向内腑四肢分布开去。

热流初注,只觉全身舒泰,但那热力逐渐增加,登时起了强烈的反应,有如火焰触身,筋肤经脉上,痛苦异常。

方兆南不觉运集了全身功力,向那热力抗去。

方兆南运气和那热力相抗,初时尚可勉强支持,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只觉筋疲力尽,再也无法和那攻入天灵要穴的热力抗拒。

幻觉中,似是自己正被投掷於大火之中,肌肤筋骨,都像是被那大火燃烧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方兆南从似睡似幻的境遇中醒了过来,睁眼望去,只见觉梦大师双掌端放在双膝之上,头倚山壁,沉沉的熟睡了过去。

他伸展了一下双肩,周身痛苦早已完全的消失,轻轻叹息一声,叫道:「老前辈……」

只听觉梦低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孩子,快些运气调息,老衲觉得疲倦的很,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下,最好在十二时辰之内,不要惊动我。」

他的声音微弱异常,生似一个久年缠绵病榻之人,说的是那样有气无力。

方兆南心头大震,虽然无法了解洋情,但他隐隐的觉得觉梦大师这等萎靡的神态,必然和自己有关,一种恐惧的忧意泛上了心头,担心这老僧会像觉非一样的突然死去。

只听觉梦大师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孩子快些运气调息,不要辜负了老衲一片苦心。」

方兆南凛然一惊,赶忙依照觉梦相嘱之言,专心运气调息。

每当他一次坐息醒来,就觉得丹田之中有一股热气,直向上面冲去,整个的身躯,都似要被那上冲的热气带的腾空而起。

这是他修习内功以来从未有的现象,心中大感不安起来,几度他想开口问问觉梦大师,但均自强行忍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过一十二个时辰,觉梦大师果然清醒过来,他的双目射出了慑人的寒光,萎靡的神态也为之一振。

他拂动一下胸前飘垂的白髯,肃然的对着觉非僵挺的屍体说道:「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我将遵从你的遗言,把三十年来参悟武功,尽皆相授於他。」

方兆南只觉一阵黯然幽伤,泛上心头,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觉梦大师缓缓回过头来沉声说道:「孩子,去捡些山石回来,老衲要把这座山洞封闭起来。」

方兆南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他却不敢多问,依言去捡了小石,两人一齐动手,把那山洞封了起来。

觉梦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咱们走吧!」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要到那里去呢?难道他要带我出此绝谷?……」

觉梦大师似是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忧虑之情,淡淡一笑道:「咱们到南北二怪被囚之处,那里有可资食用之物。

唉!老衲闭关之时,曾经带了万粒花生,三十年来,就借那万颗花生,延续生命,但你此刻尚未参悟佛门上乘打坐之法,不进食物,决难保持身体不起变化。」

在觉梦大师引导之下,方兆南安置了那一笼巨蜂后重回到南北二怪被囚之处。

这一处天然的石窟,有一道泉水,自山顶瀑漏而下,每隔上三天时间,总有一只竹篮由上垂了下来,篮中有饭。

方兆南看的大是奇怪,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是从何处送来,可是少林寺中僧侣送的么?」

觉梦大师摇头道:「昔年我那师兄囚禁南北二怪之时,对此已预作安排,寺中弟子却是不知此事。」

勿匆时光,流转岁月,方兆南和觉梦大师整整在石室中住了半年之久,方兆南日以继夜的用心习练,觉梦也倾尽所能的细心传授。

半年时光,方兆南已尽得觉梦绝技。

这日太阳下山的时分,觉梦大师把方兆南唤到身前,说道:「你可计算过咱们在这石室中住有多长时间?」

方兆南道:「晚辈记不得了。」

原来他这半年中全神贯注在习练武功之上,浸沉其;司,如醉如狂,那里还记得日夜轮转,岁月几何?

觉梦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半个年头了,你也该走啦!」

方兆南怔了一怔,举手拍了拍脑袋,道:「有这么久了么?」

觉梦道:「你已得了我十之七八的真传,数百年身集少林武功如你者,绝无仅有,此后只要能依我传授於你的佛门禅定之法,自行修为,功力自然随时间增进,至於武功决窍,你已大部通晓,日后的成就如何,那要看你的天赋了。

孩子,你目下已经是武林高手中的顶尖人物了,能和你颌顽的高手,只不过武林三二名宿,何况,我也不能再教你……」

说至此倏然住口,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天黑之后,你仍从通往藏经阁的密道出去吧!」

方兆南想到陈玄霜和周慧瑛的生死,亦急欲早日离此,当下不再多言。

天约初更,觉梦大师唤醒方兆南,低声说道:「孩子你该走了。」

方兆南黯然泪下,对觉梦大师拜了三拜,道:「晚辈去了,老前辈请多多保重。」微微一顿又道:「晚辈尚有一笼巨蜂,留在那幽谷之中,不知他们是否能安然无恙,唉!那也是一位老前辈遗赠之物,我答应过,要尽我所能,为他保养。」

觉梦点点头道:「一诺千金,自不可言而无信,你去吧!」

方兆南道:「今日一别,不知要那年那月,才能重睹老前辈慈颜。」

只见觉梦大师缓缓闭上双目,倚壁睡去,不再答理方兆南询问之言。

方兆南不敢再多惊扰,慢步退出石室,想起半年相处之情,不禁啼嘘泪下,一步一拜的退了出去。

他并未重行密道,却依照原路退了出去,重到怪石鳞峋的山谷之中。

只见那一笼巨蜂,嗡嗡之声,绕诸耳际,半年小别,仍然无恙。

方兆南提起木笼走回那垂藤之处,用手一拉,似是仍有着甚强的韧性,深山幽谷人迹罕至,老藤依旧无恙,坚韧犹存。

方兆南这段时日之中,轻功又进境甚多,当下攀藤而上,一口气登上峰顶。

抬头看去,只见满天星辰,半被云掩,忽隐忽现,忽然激发起豪壮之气,仰天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四山回呜,声闻十里,啸声中大步向前行去。

往事凄凉,回忆黯然,方兆南已无心再修自己的仪容,楼衣一袭,蓬发垢面,一只竹杖,挑着黑布重遮的一笼巨蜂,就这样奔行於江湖之上。

他虽然惦念着周慧瑛和陈玄霜的生死,但天涯茫茫,芳踪何处,一时间那里去找,他为自己的何去何从忧苦。

方兆南经过一阵深长的思虑后,决定先赶往冥岳,在那里埋了无数的武林高手,而且仍有着数不清的武林人物,被冥岳主奴役着。

为了避人耳目,他选择了荒僻小径,昼夜兼程。

这日,到了山东省境内的究州,这是一个商旅云集的重镇。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黄昏将临时,方兆南赶进了究州城。

他历经了无数凶险,注事在他心灵里留下深刻创伤,但也使他对江湖的险恶,产生出敏锐的观察力。

当他踏进了克州城时,就觉得这地方有些异样,不少华衣高马,佩刀挂剑的武林人物,出现在克州城中。

他意识到这座环山的重镇里,正面临着一场风暴。

他开始留心了周围的人物。

忽然间,一辆疾快的马车,驰过了他的身侧,四周低垂着、黑色的布篷,以方兆南的目力,也无法看清那马车中的景物。

赶车人也似有意的掩遮去自己的面目,头上一顶白绢色边一草帽,低垂眉际,遮去了大半个脸。

紧接着马车后面是一匹风驰电掣的快马,掠过方兆南身侧奔过,带起一阵急风,飘飞起他褴楼的衣袂。

马上坐一个华衣少年,但他的上半身几乎是俯卧在马背上一瞥间,方兆南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那是个英俊的少年,隐隐间似曾相识。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神态十分悠闲,但他的内心中,却是思潮汹涌,考虑着眼下的形势。

这地方相距那神秘的冥岳不远,这些武林人物的出现,应该和冥岳有些关连。

忖思之间,忽觉一根竹杖,伸了过来,耳际间响起了一声暴喝:「站开去!」

方兆南疾快的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去,只见四个大汉,手中各自横着一根竹杖,推赶着道上行入。

一个全身白纱的少女,端坐在两人抬着的滑竿上,全身披着一层绿凌,在风中飘飞。

那是个很美丽的少女,长发垂肩,眉目如画,肤色如雪,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

她似是有着无比的镇静,对两侧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浑似不觉。

方兆南皱了皱眉头,暗暗忖道:「这人似是有意展现她的美丽,引的路人侧目。」不禁仔细的看了两眼。

那知这留神一看,登时心头大震,暗暗一声叹息。

原来,他发觉那端坐的滑竿上,身披绿凌的少女,竟然早已死去。

一股愤怒由心底直冲上来,激动了他豪侠之气,冷哼一声,正待暗中出手惩戒那四个手持竹杖推赶路人的大汉,心中突然一动,硬把一股愤怒之气忍了下去。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如若一个人的内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息脉闭气,井非什么难事,且不可莽撞从事,先看看情势再说。」

心念一转,突然加快了脚步,紧随那滑竿之后行去。

只见那四个执竹杖的大汉,在一所大客栈前停下来,四条竹杖衔接成两道竹篱,挡住了随行的观众。

两个抬滑竿的大汉,缓缓放下,解开长竿,连那身披绿衣少女的坐椅抬了起来,直向客栈中走去。

随行围观的群豪,又有不少人发出了赞叹之声,道:「好标致的姑娘。」

方兆南挤过人群,直向那客栈中走去。

四个手执竹杖的大汉,已改成并肩而立,横杖挡住了店门,阻止观众人店。

方兆南大步冲去,立时被一只平伸的竹杖挡住,道:「讨饭的,还没有瞧够么?」

方兆南不愿和几人冲突,淡淡一笑,说道:「在下是要住店,兄台请行个方便,让开去路。」

左侧一个大汉,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看他那身褴楼衣着,冷笑一声道:「就凭你那副穷像,也配住这全盛客栈么?」

方兆南举手一拂满头蓬发,笑道:「看人岂可只重衣冠,在下这身衣服虽破,但是腰缠却丰,住店付费,有何不可,再说兄台也不是客栈中人,不觉得管事太多了么?」

那大汉呆了一呆,怒道:「穷要饭的毛病很大,老子就是不让你住在这家客栈,你想怎么样?」

方兆南眉头一耸,正待发作,但却突然又忍了下去,说道。「在下已和朋友约定,今夜在这全盛客栈之中会面,有劳兄台高抬贵手了。」

说着身子一侧,滑溜无比的从两个手握竹杖大汉中间挤了进来。

左侧大汉怒喝一声:「臭要饭的可是找打么」

大汉说着伸手抓了过去。

那知手臂刚刚探出,方兆南人己进了店门老远,那大汉仍未觉出怪异,冷冷喝道:「臭要饭的给我站住。」

正待冲入店去,忽听一声轻叱道:「闪开路!」

那大汉脚步尚未抬起,妈呀一声,蹲了下去。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大步进入店中。

此人衣着华贵,腰悬宝剑,昂首挺胸而入,对那蹲在地上的大汉,望也不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