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丢了剑的剑阵弟子面颊通红,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低头把剑捡起来,还是就这样灰溜溜的退出去。解禀仁脸色铁青,挥了挥左手,这三人便往后退出了剑阵,只剩下外圈四个弟子,剑尖颤颤巍巍地指着慕喻冲。
“一舟,快去,将在饮马坪练功的弟子尽数叫来,此人非我几人所能力敌,切莫……切莫惊动掌门……”解禀仁手中的金剑倒是没有打颤,只是说话的声音较之刚才略微嘶哑了些。他使唤的那位名叫一舟的弟子忙不迭点头,转过身还没跑上几步却又钉在了原地,口中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傅……”
慕喻冲闻言,不由循声看去,便见到一位身着蓝袍缎衣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山门一侧,直到慕喻冲和他眼神交会,一股渊s岳峙的气势方才从这人身上弥漫开来。
“飞白一派剑法轻灵迅疾,而其掌门身上的气势竟如此渊停山立,不苟訾笑,这位林鸿渊阁主的功力,竟已是到了动极生静,由巧归拙的境界。想不到,想不到世上果真有这等高手……”慕喻冲微微眯了眯眼,见到林鸿渊后,他一时之间竟有了些畏手畏脚的感觉。
林鸿渊也一直盯着他瞧,他慢慢往前走来,每走一步,口中便吐一字,步伐与气机间浑然无绽,待到他停在慕喻冲面前时,慕喻冲方才惊觉,林鸿渊也同样用上了九字真言一般的法门。
“年轻人,你……很不错。究竟所为何来,现在可以说给我听了。”
“……晚辈慕喻冲,见过林阁主。今日冒昧造访,目的想必林前辈也已经猜到了。”慕喻冲轻声说着,缓步走到自己的老酒身旁,从马鞍出拿下长剑,再次系在背上。
林鸿渊见慕喻冲背上负剑,又是一副书生打扮,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他沉沉点了点头,说道:“嗯,你的内功修为不坏,想来一身武艺也已经有所成就,如此年纪就能走到这一步,的确不简单呐,我这些徒弟里,禀仁算是聪颖的一个了,与你比起来倒还是差了许多。”他视线一转,看向解禀仁等一众弟子:“什么叫切莫惊动师傅?若真是强敌来犯,你们是要让为师帮你们收屍吗?”
被他目光扫过,飞白阁诸位弟子便个个如霜打茄子般低头噤声,不敢有丝毫动作。林鸿渊向来驭徒严厉,虽不多打罚,但他气度如山,威严自生,受他斥责的弟子往往三两天都会魂不守舍,是以诸位弟子都轻易不敢惹恼诸位严师。慕喻冲见此场面却对诸位弟子动了恻隐之心,慌忙解释:“林前辈,适才也是因为晚辈一时心中冲动,方才惹得双方兵刃相加,既然都是一场误会,晚辈斗胆请林前辈莫迁怒於这诸位仁兄。”言罢一揖到底,形容甚是诚恳。
林鸿渊见慕喻冲这番不卑不亢,通晓事理的行风,也不由微微露出赞赏的笑容,他点头道:“年轻人,我好像听说过你这名字,可是近来在巴蜀做下不少侠义之举的‘醉剑生’?哈哈,禀仁,你平日里也多有念叨这名字,怎么今日一见,却要来个不打不相识?”听到师傅语气转淡,解禀仁也是暗暗呼出一口长气,惭愧道:“是弟子一时情急,未能询问慕兄姓名,实在是鲁莽至极。险些开罪慕兄这等英雄侠少,还请慕兄见谅!”
慕喻冲自然又是对着解禀仁客套了一番,他生性虽不喜这名门正派的繁文缛节,但既然来到人家的地界,自然还是要客随主便,适遇而安。几句寒暄之后,林鸿渊便遣散诸位弟子,领着慕喻冲,
解禀仁两人穿过中庭广场,最后却是来到飞白派中靠后一处楼阁,慕喻冲瞟了瞟匾额,名字是“飞星楼”,与飞白阁潇洒飘逸的武功倒是极为映衬。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找我比剑的吧?”见解禀仁将门阖上以后,林鸿渊转过身来,对着慕喻冲说道。
慕喻冲长揖,道:“此乃一事。”
“还有何事?”
“晚辈胜了,方才能说。”
“哈哈哈哈!”林鸿渊仰起头大笑着,笑完却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哇,好哇,自从四年前侥幸赢了青城的心匀道长一招,我已没有和旁人认真动过手了。他们既然把我捧成了巴蜀剑道第一人,我自然也不能不把这个名头兜着。慕喻冲,你要找我比剑,为名?为利?总要给我一个与你动手的理由。”
“若要理由,自然不难。”慕喻冲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他右手一伸,自腹部丹田处骤然一提,一股源源不绝的内劲便自丹田涌出,冲破关穴,直达四肢百骸。他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压迫感,已是让林鸿渊变了脸色,解禀仁更是连大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俊脸上憋得满是酡红之色。
林鸿渊眯着眼,仔细地盯着慕喻冲看了好一会,又缓缓合上眼,侧着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原来如此。不过是真是假,我还要亲自来确认一番。”他不待慕喻冲答话,便已转过身子在一旁的剑台上轻轻拿起一柄剑,剑身质朴,镡色碧蓝,初看虽不起眼,却自有一番盎然古意。慕喻冲看向此剑,心有所感,说道:“这柄剑可有名字?”
“自然有的。”林鸿渊右手持剑,随手舞出了一个轻巧的剑花:“这是岁寒剑,乃是飞白阁的掌门信物。”
“松柏风高兮岁寒出,梧桐蝉急兮烟翠死,好一柄肃杀之剑。”慕喻冲出声赞叹道。
林鸿渊却微微摇头:“并非是这个用意。”他看慕喻冲似乎还想出声问些什么,便挥了挥左手将他打断,凝声道:“禀仁,你出去传我的命令,门中自你以下,均不许靠近飞星楼半步。”解禀仁也识趣地什么也没有多问,向师傅行了个礼,便躬身退出楼外,将大门完全阖上。察觉到林鸿渊气势的变化,慕喻冲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他终於将背上的长剑拔了出来,谁都能看出,这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白铁长剑。
剑本就是凡铁,只会因为持剑之人而变得不平凡。
“那就开始罢,你尽管攻来便是。”林鸿渊岁寒剑在胸前一横,沉声道:“这门功夫精妙之处,全在内力一放一收,若是你自觉气势积蓄不足,再等一会也是无妨。”
慕喻冲却是轻声笑道:“并无大碍。既然如此,晚辈就斗胆领教一下林阁主蜀中第一的剑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