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便是这满口的仁义道德最为烦人,像你这般统率和府,冲早会沦为他人俎上鱼肉。”和亢策马上前,冷声说道。
和霖气急反笑,他推开他人,张口欲辩,却被慕喻冲从后边轻轻按住肩头。他迈步上前,自首排盾卫甲士中穿过,走到两军之间,停步笑道:“二公子,若你统率和府,又待如何?你弑父通敌求得黄泉楼之助,九狱狱主已出其二,又有何用?昔来剑被我重伤逃去,祸女被我毙於掌下,便是金狮镖局的詹师敖也已被绑了起来。你一无高手取我性命,二无蛊师荼害士卒,三失内应里外夹击。三计计计不成,如此手段,你又有何资格说你不会沦为他人刀俎下的亡魂?”
“你……慕喻冲!”和亢闻言又惊又怒,他虽可猜知詹师敖已经陷在府内,但其毕竟只是黄泉楼中一过河小卒,无则无之。但剑、祸两狱狱主却是他今日举事极为重要的依仗,前者剑法妙绝狠极,可助他暗中击杀碍事之人,后者更可用毒物快速制服大批普通兵将。若是真如慕喻冲所言,黄泉二主已经一死一逃,那今日,自己这场大事还有何依托?
“若、若不是你这厮找上门来,事情怎会,怎会如此……”和亢长枪一指,恨声道:“你为何要来管我和府之事,为何!!”
慕喻冲摇了摇头,叹道:“的确,若不是我和柳姑娘来这箭试大会凑热闹,只怕你真会成事。可惜……二公子你居心不正,所行不义,自有天收。”
和亢却不当即反驳,他沉默半晌,方才寒声说道:“居心不正?所行不义?你又怎知道我居心何在?我虽读书不多,却也闻晓‘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我和府在华夷之间夹缝求生,两不相亲,早已是覆灭在即。天道昭昭,变者恒通,我和亢并非贪杨干贞那一城一池,也不想一辈子固守在这蕞尔之地逡巡不前。和府和纳西族人,只有用的汗水鲜血,在这大争之世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这,才是真正的死中求活,你这迂腐至极的穷酸书生,又如何会懂。”
阿图阿克和和霖听了和亢所言却都是一愣,在他们印象中,和亢向来都是少言寡语,何曾有这种高谈阔论之时?听他所言,似乎还不无道理。慕喻冲却冷冷一笑,答道:“原来二公子才是最为能言善辩之人,竟能将圣贤之言当做你生灵涂炭,对自己族人,对无辜百姓挥动屠刀的遮羞布?当今河晏海清,天下刚刚太平安定,虽有一二夜郎小儿作乱边疆,大争之世却何从谈起?要知道,征伐频频,上为苦战,下为战苦,并非你身后每一人,都愿意陪着你压上身家性命,去开辟什么浸满鲜血的未来。”
慕喻冲回过身,指了指身后的阿克等人,继续说道:“他们便和你不同,和霖,阿克,才是真正把和府,把族民挂在心上的领袖,所以他们不会拿族人的安稳生活与身价性命去同杨干贞、黄泉楼之流豪赌。治政之道,如烹小鲜,如临百仞之渊,任何举动都需权衡计较,绝非你今晚这般鲁莽草率。二公子,你空有三军之才,却无治国之能,就不必再做这种列土封疆,称王称霸的美梦了吧!”
“好哇,好哇,好个海清河晏,慕公子原来是赵元璜派来西川的新任都司镇抚使不成?”和亢右手一杆寒枪随意挥动,峥嵘话语中却透出一股苍凉:
“照你大华官家看来,开祚二十余载,自然是治世,可你汉人何曾顾虑过他族百姓过着何种生活?便是近几十年,我天南征伐频频,
纳西族众,黎民百姓,伤亡之众何止今日千倍,万倍?你们只顾着自己一统中原,然后就忙着征服各方,四夷宾服,在尔等眼中,我们只要俯首称臣便好,生死却是勿论,你可敢说不是?” “不是!”慕喻冲向前一步,斩钉截铁道:“既然二公子非要说到华夷之辩,又如此混淆视听,喻冲怎敢不奉陪到底?”
这一张口,便娓娓道出了云南大地上风云变幻的百年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