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施施然走出天牢。
鲁太师呆坐原地,面前摆着纸笔,耳中尽是亲人的哭嚎。
他知道自己一旦提笔,就是背叛了所有仁人志士,背叛了所有致力於复国的战友。很可能那一点燎原之火也因为他的自私而熄灭。
可是他能看着至亲在眼前一个接一个死去么?
他年逾九十,死不足惜,可是关在这里的后辈,身上都流淌着鲁家的血脉。他真要将他们统统带下黄泉,让绵延了二百年的鲁氏一门从此绝后吗?
这样想来,他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也越升越高,很快就要照不进窄小的窗子。
鲁太师望着眼前的白纸,眨了眨眼,忽然流下两行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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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冯妙君请玉还真用餐,不在宫里,而是朱雀大街上的一家酒馆。
说是“馆”,就没有大酒楼的排场,并且招牌和门脸儿都旧了,楼梯踩上去更是嘎吱作响。上下两层楼、一共十二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新夏女王就坐在沿街的桌上,冲她笑吟吟招手。
玉还真也不客气,坐下来就道:“好香。”
离这酒馆五十步外就觉异香扑鼻,近闻更不得了。难怪这么不起眼的小楼大中午就客满。
冯妙君笑道:“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抱起暖酒壶,亲手给她斟上一杯温好的花雕。
玉还真看了看杯中酒。
她说过自己不饮酒,相信冯妙君也记得。可女王还是给她倒上了酒。
喝呢,还是不喝?
她目光微闪,还是举杯抿了一口。
酒是好酒,杯是玉杯,一望就知与周围客人所用不同,是冯妙君从宫里带出来的。这杯子色作血红,触手微烫,乃是用赤红暖玉制成,适宜拿来喝温酒热茶。
杯底还沉着几片姜丝。冬天喝点温黄酒,最是暖胃。
玉还真摇头:“不是酒香,倒像是煎熟的老姜。”
那味儿鲜香迫人,极是霸道,断非酒水。
冯妙君笑道:“那就是这家馆子的镇店之宝了,味称绝妙。”
能让新夏女王都称赞“绝妙”的,玉还真大感好奇。这时候伙计也端盘上来了,放桌摆好,顺手就替两女将竹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玉还真看清盘中之物,不由得咦了一声:“蟹?”
白瓷盘里竟然盛着一只大蟹,从中被剖作两半,立在盘中。蟹壳油光鋥亮,合起来比她两个拳头都大。
她拎起一半看了一眼,恍然道:“这就是馆子的招牌?”
“它家的煎蟹味道,我在别处还从未领教过。”冯妙君抓起面前的蟹就拆了起来。瓷盘上放有拆蟹的工具,但她更喜欢徒手。“正月里的蟹正肥,再过月余可没有这等滋味了。”
新夏女王在她面前这般豪爽,玉还真也是一笑,同她一样伸手抓蟹来吃。这时就看出垂帘的作用了:吃蟹就要张牙舞爪,虽然尽兴,毕竟吃相不雅,最好放下帘子不为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