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大熊猫
易尘曾经夸过魔尊是个狼人,比狠人多一点, 因爲他的感情和理智是完全分开的, 他的情绪不会影响到他接下去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说——跟天道惺惺相惜也不妨碍他想诱拐天道的初衷。
「哥哥可以, 弟弟也可以。」朽寂魔尊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在下也甘愿身化天柱, 爲您镇守这一方天地,嫂子意下如何呢?」
易尘沉默无言地揉了揉耳朵, 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冻得耳朵痒痒的冷笑话。这年头的魔尊都如此不务正业, 不去搞事而是准备爲世界发光发热了吗?你以爲天柱是什么可以被竞争的岗位?还要向上司自荐一下的吗?
「呃, 我觉得……」易尘汗顔半晌,还是出声委婉地拒绝道, 「我暂时不需要其他的天柱,事实上, 我成爲这个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易尘还记得谦亨对自己说过的话,虽然不知道爲什么前几次说出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被大道惩罚,但是还是防范於未然比较好。
易尘脚底抹油就想溜, 但是朽寂魔尊是个性格执拗的。
他幷不在乎天道是什么身份, 更不在乎天道上任了多久,他只想让天道站在自己这边罢了。
「我所走的这条路, 不进则亡,没有退路。」朽寂魔尊依旧是那张眉眼淡漠好似点无波澜般的脸,若无其事地卖惨, 「都是一家人了, 世人常道长嫂如母, 嫂子爲何就不能心疼一下幼弟?常远若是成爲了天柱,即便入了魔,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易尘扶额,觉得牙疼不已,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严肃地道:「小叔子。」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言辞暧昧的魔尊淡淡地扬眉:「嗯?」
易尘委婉地嘲讽道:「我今年不过双十年华出头,实在心疼不起来您这等千岁贵庚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更何况,爲了扶持夫家的小叔子而出手坑害自家夫君这种事情?您仔细想想,那是人干的事情吗?」
被讽刺了一脸的魔尊状似不知地抚掌,面无表情地道:「在下相信,嫂子能让兄长妄动凡心,定然非寻常女子可比的。」
易尘:「……呵呵。」我可真是谢你大爷的夸奖。
易尘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清贵优雅宛如世外谪仙的魔尊不愧是活了近万年的老鬼,跟少言那种不涉尘世纯粹如故的小可爱根.本.不.一.样!
「那小叔子可真是看走眼了,在下就是个刁蛮任性小心眼的小女子而已,当不得你如此夸奖。」
「嫂子何必妄自菲薄呢?」似乎喊这个称呼喊上瘾了一样,魔尊自顾自地说道,「您在论道之时的确耀眼得璀璨夺目,即便我心魔郁结已久,听罢您的开解,虽然明知另有缘由却也深感释然。如此,我倒是知晓兄长,不,那七位仙尊爲何会对您另眼相看了。」
「浮华尘世万千忧扰,似乎都只能沉淀爲你眼底清浅的一角,善恶美丑,正邪恩怨,再深的黑暗都会被你化作水墨,绘就心中的锦綉山河。」
易尘对利益不强求,对胜负不强求,甚至对感情与羁绊,都不强求。
合则来不合则散,在她身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泊平心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斟酌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至於付出之后是否会得到同等的回报,她却从来都不在乎。
话已至此,两人分庭抗礼,剑拔弩张,早已退无可退。魔尊从容地摁住茶几站起身来,墨袍迤逦如水,语气平静地道:「得罪了。」
易尘心里一凛。
几乎来不及思考,易尘已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幷指指向魔尊的眉心,将自己一直藏在手掌心中的律令打了出去:「缚。」
易尘开口,与聆心石发出来的声音不同,易尘只觉得吐字出口的瞬间,心中的慌乱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拨散,含在喉中的语调平静得异样。
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口,几乎让人心中横生出无所不能的傲慢,而易尘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契字写就的「缚」字浮现於空中。
那古拙沧桑的方块字一如其意般虬结,宛如缠绕在一起的绳索,那泛着金光的律令轻飘飘地朝着魔尊印了过去,如泰山崩塌般缓慢跌宕。
朽寂魔尊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契纹朝着自己而来,不必过多的思考,就迅速果决地收回了原本要去拉易尘的手,如流星般后退。
他步伐行云流水,看似优雅实际快如鬼魅,在金字烙印而来的瞬间足足变换了十几种身法,却逃不过这一道来自天道的制裁。
文字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存在,它将世间万物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化作了可以被记录下来的契纹,从古至今一直流传。
——文字里藏着红尘的万千造化。
易尘开始正式修行如何成爲一名合格的天道时,幷没有一步登天地去硬啃谦亨给她留下的那些难以动用的戒律力量,她从汤诰留下的书中知晓,天道与修士不同,身爲万千生灵头顶之上的浩瀚苍穹,天道却从不修习凡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