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尘世有道途三千,可天道修习的幷非道统心法,他们修习的是阴阳造化。

——生死、阴阳、因果、缘法。

对於这份可能穷极易尘一生都无法悟透的大道之理,易尘选择用最简单的「文字」来进行表达。

一爲「真言」,二爲「律令」。一个靠说,一个靠写,但是若是以天道的身份说出真言或写出律令,这就会在此世形成既定的事实。

简而言之,天道说「缚」,那在因果的运算中,魔尊就的确是被束缚了起来,不管过程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这已经「发生」的因果。

朽寂魔尊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被泛着金光的律令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魔尊敛了袖站定在原地,姿态优雅看不出半分狼狈的模样,只是清清淡淡地夸赞道,「倒是不曾预料到,您已领悟了造化之力。不过短短五年,您的进步实在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看样子即便是作爲天道,您的天资依旧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一击得手,易尘却没有放下警惕,她握了握汗湿的手掌心,面色不变,心底却生出些许的困惑。

……五年?她怎么记得,几个月前才刚刚见过魔尊呢?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易尘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小叔子,就听魔尊出声道:「嫂子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嫂子最好想清楚了,如果您让我活着回去,我是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很感激嫂子顾念情分的心慈手软,但是我也不会因爲这些而放弃我的初衷。可是,您那双干干净净只曾烹茶调香的手,也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事吧。」

朽寂魔尊微微勾唇,他清逸的眉眼一旦舒展笑开就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只有此时,才能分外清晰地将他与少言分辨开来。

「还是说,嫂子爲了兄长,就能摒弃自己所有的坚持,狠下心来……杀死与兄长生者相似面容的我呢?」

仿佛无心的、又仿佛恶意的轻笑,谁也猜不透这位魔尊的心底究竟在思忖着何物。

易尘恍然,她总觉得朽寂魔尊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原来是因爲他与少言足足有七分相似,不相熟的人难免会把他们两兄弟认错。

面对魔尊蛊惑般的言语,易尘却根本不爲所动,她在魔尊的注视中抬手摸上自己面具的眼角,一道清正的灵气缠绕在她的手上,最终化作一枝落在她掌心的红梅花。这枝红梅花一出现,魔尊就突然敛去了面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易尘。

「劳烦你爲我操心许多。」易尘双手捧着红梅枝,轻轻触碰了一下细嫩的枝丫,就有一朵红梅颤悠悠地落下,乖巧地躺在她的掌中。易尘甩手将这朵红梅朝着魔尊掷了过去,看着那一抹嫣红在空中化作仙禁的红光,刹那落在了魔尊的身上,「但此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现在的我,虽然不能做到完全的不偏不倚,但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有些事,身爲天柱的少言能做,身爲天道的易尘却未必能做。

「天地大劫在即。」魔尊闭了闭眼,说道,「我所说的一切都幷非违心之语,天地之所以会有如此劫数,无非是道长魔消天道失序导致气运流逝罢了。我可以替你守护这一界生灵,而你给予我我所希望的前路,如此两相获益,何乐而不爲呢?」

——「还是说,您觉得我不配成爲天柱呢?」

「没有配与不配的说法,只是不需要你做到这种地步罢了。」易尘摇摇头,缓步走到了门边,回头认真地说道,「你心中有道,大道就不会辜负於你。只是你一定要想清楚你修道的初心,不要因爲执念与心魔而将自己陷於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里,易尘自觉得话语已然言尽,转身就准备离去。

却不料魔尊突然出声问道:「嫂子那一日爲何要送我一只白罴?」

白罴,易尘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熊猫古时的称谓。

「没什么,只是觉得它挺像你的。」易尘想起这位魔尊对女子不自觉得好,忍不住叹息着道,「数量珍稀,生存不易,却能抗争得过物竞天择的自然之理,存活超过八百万年的岁月,即便是天命都无法扑熄这种生灵延续的火种。」

「而且,虽然它能一巴掌拍碎他人的脑袋,却也不失娇憨可爱。」

少女一无所知地说着撩动人心的话语,神情却认真严谨得仿佛阐述天理。

「人性有晦暗自然也有明光,就像这种生灵一样有黑有白。」

「在那孩子的身上,你能看见黑与白交缠而出的最灵动鲜活的存在,不管少了什么色彩,都会失去了这种奇迹一般的美丽。」

——「就像正邪善恶,天地阴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