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大概是苦蕴魔尊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实在太过伤眼,时千面上的淡笑也逐渐冷却了下来,不咸不淡地敲打着道:「阁下,适可而止吧。」

「莫要欺负我家小一啊。」

「怎么会欺负易尘上仙呢?」苦蕴魔尊朝着易尘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暧昧无比的笑脸,哪怕易尘看不见,「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在时千满脸「家里孩子还小拒绝瞎撩」的不合作态度下,苦蕴魔尊依旧将两人带进了魔宫,体贴而又周道地招待,却绝口不提荒林之事。

他实在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在没有确切目标的情况下,即便是易尘也很难从他嘴里撬出情报来。

比起谈判,易尘更擅长抚慰人心,毕竟她以前的梦想就是成爲一名心理医生,抚平不幸人们心中的伤痛。

毕竟,只有同样经历过心灵崩坏的人,才更能理解那些陷於苦痛中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的绝望与勇敢吧。

虽然因爲自己患上了社交恐惧症而放弃了这个梦想,但易尘对待这个尘世,永远都是宽容的——或者说,对人心,是无尽包容的。

但是当时千突然失踪时,易尘才突然意识到,幷不是所有人都是善意的,有些执念也不会因爲情感而变动分毫。

即便痛苦也要做,即便悲伤也要做——这才能叫做执念吧。

易尘跪坐在地上,冷着脸,看着那一身墨袍的男子缓步而来,如浊世公子般清贵优雅。

「日安。」来人矜持地颔首,比最上等的紫微墨还要贵气雅淡,「……嫂子。」

「时千在哪?」易尘打断了无意义的寒暄,眉眼冷凝如同凝固墨迹的画,「我早该想到的,所谓的万里荒林,根本就不曾存在吧?」

易尘想起了边城中人来人往的贫民百姓,如果说魔界修士不曾爲天地大劫而惊慌失措还可以说是心性使然,但若是贫民百姓都不曾因劫难而生出困苦,那难免会显得太过荒唐了。

「那精妙绝伦的偃甲偶人,是出自穆巫之手吧?那个箱庭之所以会在凡尘中存在那么久,也是有你在背后爲她遮掩行踪吧?」

那些过往中的种种疑点也一点点地在易尘面前剥露出单薄的表像,抛去多余的个人情感,她的理智就如刀锋般明锐迫人。

「也就是说,少言的身份其实早就暴露了?而你那时候会前往子州,是因爲子州与凡尘两地实际都是穆巫所掌控的地盘。我和少言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落入箱庭的陷阱,真正的原因是因爲在子州之地,你就已经盯上我们了吧?」

「嫂子聪慧,弟弟自愧不如。」喊着年纪足以当自己孙辈的孙辈的少女爲长辈,朽寂的面上依旧看不出尴尬的波澜。

「我也很意外嫂子会闯进了穆巫的箱庭,毕竟那个箱庭不过是我的一次尝试,还未完全成功的阵法罢了。」

「实际上,箱庭幷不是两个,而是八十一个。」朽寂目光淡然地凝视着易尘,语气平静地道,「箱庭分布在天下各处,周而复始,串联一綫,便会形成一个全新的阵法。只是穆巫太过感情用事,暴露了我的布局,虽然给我带来了一则好消息,却也害我错失了契机。」

易尘心中微微一沉,她抿唇,不愿意再暴露更多的情报,只是冷声道:「穆巫死了?」

「幷未。」朽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那里烙印着一朵小小的红梅印,「巫是我旗下的一员大将,她们这条血脉的传承非常有趣,上一任巫死了,下一任吾就会得到传承。虽然这一代的巫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但比起穆月语,她更好掌控在手掌心。」

「嫂子给我下的这条禁令,可是让弟弟我苦恼不已。」朽寂拢住袖子,容色淡淡地道,「如今与嫂子相对而谈,我就已是感觉到元神的萎靡。我原是想杀掉兄长取而代之的,却偏偏被嫂子将了一军,让我大意失荆州,输掉了半子棋。」

易尘谨慎地没有提起更多,只是试探地道:「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我不信你的手下不愿爲你分忧。」

「这个自然。」朽寂眼瞳微动,近乎平和淡然地看着易尘,轻声道,「但是想要取而代之,就难免要我亲自动手,若是做他人嫁衣,我也是不愿的。嫂子也不必试探这些,我不会再对兄长出手的,因爲没有必要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易尘忍不住站起身来,叱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罢了。」朽寂垂眸,却没有更加靠近易尘,实际上仅仅只是这么相对而立的谈话,脖颈上的红梅印都烧得他五内俱焚,痛苦不已,「穆巫做了一件坏事,却也做了一件好事。」

他微微掀起眼帘,看着易尘脚底下逐渐亮起的星点,唇角终究带上了几分笑弧。

「她的死让我明白——箱庭确实可以围困天道,也可以做到我想要做到的事情。」

——即将达成所愿,如何不令人欢欣?